“我不信，你肯定不叫孙悟空。”

唐梨非疯狂提出异议，跟在顾雨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爬山。

“哦。”

顾雨霖脚上高跟换成从村寨里顺来的短靴，宽大的姬袖被她用绳子系在背后，马面裙与包一起牢牢背在肩头。

包包看起来鼓鼓囊囊，不知道她到底塞了多少东西。

陡峭的山坡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攀爬行进间像山间飞舞的精灵，自在逍遥。

唐梨非拉过桑秦的手爬上一块高大的石头，面露疑惑，“我好像来过这里。”

顾雨霖点头，“嗯，按照时空循环的理论——”

他们此时爬上一个缓坡，这里堆积不少碎石，看起来是下落后滚到这里。

顾雨霖折了树干当做手杖，用来清理脚下碎石，树枝端头对准唐梨非，又指向自己，继续说道：“至少，我跟你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是吗？那你想到好方法了？”

“只有一个坏消息。”

唐梨非捂住耳朵，“我不听。”

顾雨霖才不管她，“如果不是第一次，那么上一次，我肯定失败了。”

“……我不听我不听……啊！——”

低头念经的唐梨非不小心踩中什么，身体失去平衡。

桑秦眼疾手快拉住她，避免她摔下山去的惨剧。

但唐梨非尖叫出声并非因为害怕摔跤，而是她看清了自己踩中的东西。

说是东西有些不尊重。

那是一段风干的人类小腿。

踝关节的部位烂了几个洞，还有被撕咬过的痕迹。

顾雨霖左右观察，在不远处发现一只鞋，还有其他看起来像是残肢的模样。

她仰头向上方的山壁张望，“从上面摔下来么……这死法真不舒服。”

唐梨非控制自己不去看，抖着嗓子开口，“那我们上一轮该不会也是……”

“不。”顾雨霖笃定，“我不会选择这种死法。”

桑秦问：“那你认为上一轮失败的原因会是什么？”

刚接触时唐梨非对桑秦戒备心重，上山后桑秦几次帮她，现在她对桑秦的好感远远超过顾雨霖。

听到桑秦提问，唐梨非立刻点头赞成，“没错，你说说看。”

顾雨霖朝另一边空旷走。

“哑巴了？”唐梨非问。

顾雨霖示意她看脚下，“这全是上面落下来的东西，你确定要在这里讨论？”

像是证实她的说法，一块石头带着碎土从上方滚落，咕噜噜滑过唐梨非脚边。

这种小石头，只要够高，砸穿她脑袋不是问题。

“咿——”

唐梨非哪还敢抬杠，立刻服软，“咱们去安全的地方再说。”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总算在缓坡找到一块没什么落石的安全区域。

顾雨霖将文件袋扔在地上，当做坐垫。

“既然我来这里是为了救她。”顾雨霖将树枝端头转向桑秦，“那么你，是为了什么？”

桑秦在山壁旁站立，举起吊坠，“刚刚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我隐约想起一些事情。我是攻略组的成员桑秦，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如果说你的时空循环理论正确，恐怕我的同伴已经被困在这里，等待我来营救。”

“攻略组……”唐梨非揉了揉脑门，蹲在顾雨霖对面，“好耳熟，我肯定听过。”

顾雨霖也有莫名的熟悉感，决定暂时相信桑秦的说法。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寻找你的同伴？”顾雨霖指了指自己领口，“我和她都没有这个标志，说明我们不是同伴。”

桑秦面色无奈，“我不是说过吗？你很面熟。”

唐梨非说：“难道我们上一次见过？”

桑秦摇头：“可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她直勾勾看向顾雨霖，“我们应该是在其他地方见过。”

“我不敢和你一起继续行动。”顾雨霖转起树枝，随口说道，“记这么清楚，说不定我们有仇。”

唐梨非心里咯噔猛跳。

她被顾雨霖吓到，犹豫着要不要远离桑秦。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相比桑秦，她更倾向于信任顾雨霖。

哪怕顾雨霖对她态度并不算好。

桑秦笑道：“我倒是觉得，是我们有缘。”

顾雨霖见她不接招，手中旋转的树枝改为戳往地面，“姑且算我们目标一致，你准备如何破局？”

“我只知道这里有个黑羊娘娘，村民们需要向她祭祀女婴换取一年的生育保险。应当是从这位黑羊娘娘入手，不过所谓神灵，说不定根本不存在……可能最后需要解决的是整个村寨。”

唐梨非吐槽，“为什么你们这么自然就开始聊怎么出去？如果你们猜错了呢？并没有需要你们解决的问题，只需要围观一下——”

顾雨霖将树枝一丢，“本来我还有点担心能不能拿到酬金，现在完全没有顾虑。”

“顾虑？”

顾雨霖敲敲自己脑袋，“你这个单线程，难怪有人要花大价钱请我进来救你。”

“你居然内涵我笨？”

“也不算笨……失败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还需要我进来救你？”

唐梨非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陌生危险的环境，并不是小打小闹。

她踟蹰开口，“应该不至于吧——”

“上一轮我试探过村长，他对我的注意也能证明这点。”顾雨霖歪起脑袋去看桑秦，“可他对你——”

“所以上一轮，还没有我。”桑秦说，“我的话，应该会直接抢那个女婴。”

顾雨霖转过头，对上唐梨非惊讶的双眼，“你想做的神奇女侠惊奇队长。”

唐梨非脱口而出，“不是你说我没这个能耐……”

她瞪大双眼，“我在说些什么……我根本没有这个印象……”

顾雨霖说：“我们的记忆并非缺失，只是被蒙蔽。看来，上一轮我确实失败了。”

唐梨非站起身，摩拳擦掌，“那我们去抢女婴！”

她们三个人呢！肯定可以！

“然后呢？”顾雨霖问。

唐梨非理所当然，“跑啊！”

桑秦叹道：“跑到重新开始那一刻，再进入下一轮？”

“呃——”

顾雨霖问：“你属鹅？”

“那你们说怎么办。”

桑秦摊手看向顾雨霖，直接放弃思考，“抱歉，我实在没有头绪。”

她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所以她相信顾雨霖可以带她走出困境。

“我会找到所谓的黑羊娘娘，想办法解决掉她。”顾雨霖双手合十搭在鼻下，胳膊肘各自搭在两边膝盖上，“但是我失败了。从结果论，那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plan b。”

唐梨非问：“你不再试一次？”

“连失败的原因都不知道，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顾雨霖挑眉，视线与桑秦对上，“来吗？”

唐梨非吐槽，“你都不说到底怎么计划，就想让人答应你……”

“好啊。”

唐梨非猛地扭头，目瞪口呆，“嘎？”

顾雨霖：“哟～跨物种了。”

唐梨非张牙舞爪上前想揉乱顾雨霖的头发，被她轻松起身躲了过去。

“Plan B很简单，不过你不一定会答应。”

桑秦看着在她面前站定的人，露出柔和的笑意，“我的心告诉我，你值得信任。”

顾雨霖被逗笑。

她屈起指节揉了揉鼻子，“祭祀在后天，今天请神问神，明天上山准备。我们，就在明天把这里的一切结束吧。”

“一切啊——”桑秦若有所思，她似乎很快便能轻易理解顾雨霖的想法，抬手做出一个切东西的动作，“不留一点余地？”

顾雨霖看了眼唐梨非，“给她留一点吧。”

唐梨非直觉不是好事，“留什么？说清楚。”

“这座村寨大约四五十号人，至少有三十多人都是男性。”顾雨霖望了眼天色，确认距离太阳落山还有点时间，“祭祀却需要女婴，你怎么想？”

唐梨非思路很简单，“他们重男轻女呗。”

桑秦说：“在这个村寨，黑羊娘娘是保佑接下来一年生育的存在。重男轻女的村民为何独独信奉这一位女性神灵？”

唐梨非眨了眨眼，猜测说：“他们见过黑羊娘娘真身？”

“不止这一个矛盾点。”桑秦继续说道，“我与村民交流过几句，这村寨只有女性才能孕育后代，并不存在男性生育的情况。他们村子里男女性别不平衡，整体年龄分布更不平衡。大部分是青壮年男性，女性最多十几人，老人几乎不存在，未成年更是稀缺，婴幼儿满打满算四人，只占一成不到。女婴是去年出生的独苗，却要作为祭品扔进大山——”

唐梨非倒抽一口冷气，“一边想生想疯了，一边又把去年唯一出生的孩子活活抛弃？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黑羊娘娘对他们来说，真的是神吗？”

顾雨霖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令唐梨非心弦猛颤。

阳光照亮顾雨霖半边侧脸，为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描上一层金边，油画般浓墨重彩的鲜艳，那双琥珀般的眼像是看穿一切，戏谑又冷淡，毫无温情可言。

唐梨非下意识伸手，抓住顾雨霖的胳膊，隔着单薄的衣袖触碰到温热，才确认这人是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她回过神，赶忙松开手，“村民所谓的祭祀，并不是祭祀，而是镇压？”

顾雨霖对她的动作不解，也没有放在心上，“我更倾向于，是一种诅咒。”

所以村长和村民根本不在乎问神的结果。

不论如何，女婴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你说的plan b，那个解决一切……”唐梨非卡壳，“不会是屠村吧？”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顾雨霖理所当然，“其实我个人不太喜欢这种走捷径啦～”

她之前没用过这个办法，不然以村长对她的戒备，早该对她严防死守不允许她上山。

唐梨非开始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我们才三个人，不对，我这么弱，最多在旁边给你们加油打气，你准备怎么做？疯了吗？”

顾雨霖伸手朝地上一指，“因地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