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南卷起垫在地面的睡袋夹在腋下，用手指梳理稍显凌乱的长发，将上半部分扎起。
他跟在顾雨霖身后走到陆平安身前，“怎么样？”
陆平安点点头，“没事。”
“阳神～”文洁若低声问，“刚刚你是故意的吧？”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洛山南将睡袋固定在背包上，听见文洁若的话，抬起头，无辜地眨巴一双凤眼，“什么故意？”
“哼～”文洁若了然一笑，“没什么。”
她话锋一转，“不过那个柏哥，好像盯上星姐了，怎么办？”
孙怡璟提醒说：“小人难防。星姐，你还是注意点。”
她们说话的时候，顾雨霖正蹲在地上拔钉子。
固定帐篷的钉子很难拔动，她却毫不费力，一旁累到满头是汗的莫德看直了眼。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莫德看不明白，也想不通。
察觉到他的视线，顾雨霖面上不显，“还是我来吧。你去旁边收拾。”
莫德乖乖坐在一旁叠帐篷，整理大家的背包。
他没有注意，身后顾雨霖正盯着他，眸色幽深。
莫德刚收好一个帐篷，便听见文洁若和孙怡璟提醒顾雨霖。
顾雨霖想了想，指着地上的香蕉皮，“你们是说这个？”
陆平安有感而发，“多亏这是在巴比伦塔，要是在现实世界，被拍到网上要被狠狠批判。”
文洁若与孙怡璟同时翻了个白眼，“哈？”
“看来是真傻了。”文洁若接过莫德递过去的帐篷，捆在背包上，“谁跟你扯什么保护环境啊！”
“那是什么意思……”
莫德左右看看，走到陆平安身边，“香蕉是他们故意给的。”
陆平安总算回过神，想起山魈会因食物被窃而发怒，“柏哥知道香蕉是山魈的食物，那——”
他忙降低音量，“那他还有脸招揽阳神和星姐？”
文洁若摊手，“嗯哼～”
另一边，柏哥几人也在低声谈论。
“柏哥，我看那女人不简单，她应该是发现那香蕉是我们……”
“没事。”柏哥一点也不怕被揭穿，“还没找到宝藏，不傻就不会在这时候和我们闹翻。”
“那我们接下来，还按照原来计划行事吗？”
柏哥视线落在老杨四人身上，收回后看了眼其他人，“你们说呢？”
“明白。”
收拾整理完毕，玩家们朝山顶出发。
顾雨霖等人依旧走在队伍最后。
时不时有山风吹过，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开始有细密雨滴落下。
视野受阻，大家纷纷打起手电筒。
陆平安越走越害怕，“山魈不会再出来吧？”
“当然不会。”莫德拉紧帽绳，小心盯着脚下，“我可是把你的香肠都拿出来孝敬山魈大人了。”
“什么？！”
“别难过，香肠可是救了你和阳神的命，山魈大人很满意你的上供。”
洛山南轻轻喘息，目光从帽檐的缝隙穿过，落在越过他半个身位的顾雨霖那里。
白色斗篷是防水材质，雨水在肩头流淌，顺着她行走的动作滑落。她的身躯全部笼罩在斗篷里，像林间游荡的幽灵。
“怎么了？”
顾雨霖察觉到他的视线，扭过头看他。
她的眼神与先前看莫德一样，充满探究与一些危险的东西。
洛山南笑盈盈，看不出任何问题，“没什么，就是想看你。”
“哦。”
顾雨霖没再说什么，继续专心走路。
她这么直白放弃，洛山南反而主动贴近。
“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什么什么，你对我就这么没兴趣？”
洛山南叹气，“从来都是别人为了搭讪我，主动找话题。”
“你可以去找对你感兴趣的人。”
“你这么说我很失望。”洛山南替她挪开挡路的树枝，“在你看来，我对你的喜欢就这么不堪一击？”
“谢谢。”
顾雨霖道过谢，抬手摘了片叶子放在鼻下嗅。
兜帽遮住了大半张侧脸，只露出卷翘的羽睫和鼻梁。
洛山南看得入了神，脑门直接撞上树枝。
所幸树枝很细，只是一团沾满雨水的树叶糊住他满脸。
听见动静，孙怡璟和文洁若回过头。
“噗——”
文洁若迅速转过身，却止不住双肩抖动。
“想笑就笑吧。忍着不累吗？”
洛山南将树叶拍落，听见前面文洁若放肆大笑起来。
身边递过来一包抽纸，洛山南顺势看过去，顾雨霖面无表情，似乎只是顺手。
他尴尬笑笑，接过抽纸擦干净脸颊。
“我并非针对你。”
顾雨霖的声音透过雨水传来，忽远忽近，“我只是……讨厌人类。”
“讨厌人类？好中二的说法。那么这个人类范畴里，包括你吗？”
她没有犹豫，“我吗？当然没有。”
顾雨霖拿过洛山南手里用过后折起的纸巾，用打火机点燃，灰烬落在手心，被雨水打湿，冲走。
“所以你说的对你有兴趣之类的，这些事情，我确实很难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不知为何，洛山南倒是越挫越勇，“总不能是死亡吧？”
“嗯。”
“那你想好选择什么方式去面对死亡了吗？”洛山南问，“上吊？在这里挂着，还没死就会被什么野兽叼走吧？”
“这里……”
“嗯？”
“这里是殉情的好地方。”
洛山南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嗯？”
顾雨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峰，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翻不过这座山吗？”
心中泛起不妙的预感，洛山南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顾雨霖笑笑，笑意不达眼底，“我是说，我选择了这里。”
雨声骤然变响，豆大水珠噼啪砸在身上，刺骨凉意渗进外套。
洛山南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因为浑身发冷打了个哆嗦。
就在顾雨霖开口的一瞬间，他突然坐实了先前冒出的诡异联想。
这场雨，是为他们准备的牢笼。
“大家走快点！”
最前方柏哥大声呼唤，“按照现在的进度，我们中午之前无法抵达山顶！”
走了大半天，莫德吭哧吭哧抬起头，发现登顶还遥遥无期的模样，顿时哭丧着脸。
“怎么……还没到……”
陆平安将背包带子往上扯，“你们觉不觉得，呼——有点奇怪？”
“确实奇怪。”孙怡璟抬手拉住陆平安和莫德的背包，“先别急着走。”
莫德一个趔趄，扶住一旁大树站稳，“啊？那我们待会不就被落下了吗？”
文洁若喘着粗气，用手背抹了把脸，“呆子，看看我们身边。”
陆平安将手搭在眉骨上，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异常。”
“这才是问题。”孙怡璟将背包放在脚边，“我们昨天爬山还时不时遇见蚂蝗蚊虫，甚至是蛇。可今天，这里除了树什么都没有。”
后方顾雨霖听见，轻挑眉梢。
莫德紧张问道：“我们是陷进什么怪圈了吗？难怪怎么都爬不上山顶。”
按照他们的脚程来说，现在四周的树木应当变得稀疏才对。
文洁若指向前方努力攀爬的柏哥等人，“先看看他们能爬到哪吧。”
她找了棵大树躲雨，一屁股坐在背包上。
莫德正准备在文洁若身边坐下，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星姐和阳神呢？！”
陆平安也吓了一跳，“不在后面吗？”
孙怡璟和文洁若同时朝身后来时路看去。
崎岖山路上，远远两道身影走过来，正是顾雨霖和洛山南。
“怎么走这么慢。”文洁若笑容里带有深意，“哦～”
洛山南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应她。
要不是陆平安拉住他，他还会继续朝山上走。
顾雨霖看了眼坐在背包上休憩的四人，“发现问题了？”
孙怡璟一愣，正想说什么，身边陆平安发出抱怨。
只听他嚷嚷道：“星姐！既然知道有问题就说嘛！还让我们爬这么久！”
顾雨霖指了下他的背包，“有窃听器。”
“啊？！”
陆平安和莫德差点从背包上栽下来。
孙怡璟和文洁若也吓了一跳，忙翻查自己的背包。
果不其然，他们在各自背包口袋里发现了同款小盒子。
洛山南闻声摸了下自己的背包，问：“我没有？”
顾雨霖从马甲口袋里取出小黑盒，“在我这。”
她丢给文洁若，“这东西超出距离无法监听。全部放一起，挖个坑埋了。”
文洁若接过，在树下挖了个坑。
莫德问：“这是柏哥那群人装的？”
他身边帮忙挖坑的陆平安怒骂：“那群混蛋！”
雨好像开始变小，陆平安抬起头，眼角余光却见顾雨霖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他身边的莫德。
“星姐，这小子有什么好看？”
陆平安擦了把脸，指向检查小盒子的洛山南，“大帅哥在这呢！”
莫德不自然地扭过脸，“瞎说什么呢？”
他很快便发现，自己的脸转不回来了。
一柄折叠刀抵在他脖颈，只要他动一下，都会被伤到。
“你和柏哥做了什么交易？”
洛山南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举刀架在他肩上。
他本想开个玩笑打哈哈，可洛山南的模样明显不是开玩笑就能蒙混过关。
陆平安眨了眨眼，下意识抬起的手收了回去，“什么交易？”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他与莫德一起被柏哥他们排挤，不得不跟着顾雨霖和洛山南活动，他早已把莫德当做了自己人。
孙怡璟将小黑盒一个一个放进坑里，“阳神是认为，柏哥做了一场戏把莫德塞到我们身边，就为了塞窃听器？”
“不止窃听器吧。”文洁若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也跟你有关系？”
莫德忙否认，“这我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下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他们与快要心力交猝的柏哥一行人面面相觑。
“握草？”
陆平安一拳砸向身边大树，“这是鬼打墙吧！”
顾雨霖拉着文洁若和孙怡璟及时退开，树上积累的雨水哗啦啦落下，将下方柏哥一行人淋了全身。
陆平安努力抿起嘴巴避免张大暴露自己的幸灾乐祸，捂着下半张脸，“不……不好意思——”
虽然很像是故意，但他敢打包票，真的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