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葵也有过犯错的时候…不,与其说是犯错,不如说是失策。
自她入职侦探社起,江户川乱步就隐隐想将她培养成第二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侦探的念头,就像他一样。
真正的英才绝不会排斥或压制后起之秀,就如同睿智的领导者决不会摒弃有潜力的后来者。
因此小葵每次的外出任务都是陪着乱步先生在外出差,充当秘书及助理的职位。
小葵确实展现出了其聪慧与卓越的特质,在推理案件的过程中,其推断的结果常常八九不离十,虽大体正确,但细微之处尚存些许疏漏。
而在某些错综复杂的案件中,一旦忽略了关键的细节,真正的凶手便将顺利实现其罪恶的意图,届时,将产生极大的麻烦,毕竟应对那些界限模糊的案件,亦是侦探社所接手的任务之一。
就在三个月之前,小葵和长泽川前往北海道游玩时,偶然撞见了一件蹊跷的车祸案件,发现是某个异能力者造成的事故后,小葵特意申请介入处理,侦探社也派中岛敦前去帮忙。
但谁都没有预料到,凶手的狡猾程度超出了太宰葵的掌控,他对异能力的运用更是达到了熟练至极的境界。在她不慎踏入凶手精心布置的陷阱后,他残忍地重伤了小葵,旋即便逃之夭夭了。
那是太宰葵十九年来首次遭受伤害,她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死神的临近与重创。
幸好长泽川在她身边,她得以迅速遏制伤势,幸免于难。然而,他的异能仅作用于保住性命和治疗疾病,若要彻底痊愈所有外伤,还需借助谢野晶子的异能力方才可以。
小葵本人对此感觉良好,只要保住了命,之后的可以再说,毕竟凶手早晚会被抓回来的。
然而,其余人的反应似乎并不尽然如此。
在谢野晶子治疗结束后,当着小葵的面将包裹中的五尺长阔刀缓缓抽出,此前,她从未在小葵面前展现出如此姿态。
她道:“谁先动手我不管,但最后一刀的机会是我的,谁都不许抢。”
“那第一刀先归我吧,”泉镜花默然间亦将和服之后的匕首抽了出来,匕首在灯光下折射出凛冽的寒芒,“我可以一刀捅向他的脊椎,让他动弹不得”。
小葵:“……这样不太好吧,警方不会允许滥用私刑的。”
织田作之助在旁解释:“没关系,安吾同意了,他说人死了他都能揽下来。”
…一时间有种安吾叔叔是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的感觉,错觉吧,是错觉吧…
大家讨论完了该如何分尸处理后,便在黄昏时刻离开了北海道的医院,毕竟侦探社大部分的岗位不能长期空缺。
在单人病房中,她的老爸坐在唯一的座椅上,褪去了沙色的风衣,显露出蓝色的格纹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马甲。
她的男友外出买饭,预计短时间内难以回来,此时,病房里,太宰治正细心地削着苹果。
自他随众人步入病房的那一刻起,他便保持沉默,最初对她投去几瞥目光,旋即退至一旁,为那些对她关心状态的人们腾出了位置。在那漫长的几个小时里,他的目光始终凝聚在窗外的景致上,似乎连那摇曳的树梢都比他的女儿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直至众人离去,他方才缓缓落座,为嗓音略显沙哑的小葵细心削了一个苹果,并将其切成均匀的小块。
她将盘中的苹果块一扫而空,笑容满面,“嘿嘿~谢谢爸爸,你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我口渴了呢。”
“如何?”太宰治的鸢眸深邃地凝望她的鸢眸,“体验死亡逐渐逼近的滋味。”
小葵的笑容瞬间收敛,目光同样凝聚在他身上。
他宛如卸下了数十年的伪装,露出了最为浓稠的内在本质。
他所散发的气质,既不属于她的老爸,亦不属于mafia首领。眼前之人,仅仅是一名叫做太宰治的男人。
他暂时舍弃了父亲的身份,询问她对死亡的看法。
太宰葵目光沉沉地扫过他,语气徐徐地说:“还能有什么滋味?除了恐惧,我还能体会到什么?”
“是吗?”太宰治旋即微微上扬了嘴角,原本笼罩在病房中的凝重感瞬间转化为父女间温馨的氛围,而他先前的气质宛若瞬间凋零的昙花。
“小葵没事真是太好了,爸爸在坐电车的时候要担心的死掉了,心脏从来没跳的那么快…”
太宰葵死鱼眼地看着他夸张的手舞足蹈,好假。
“毕竟小葵以往从未受过伤,这一次定是感到剧痛无比吧,别怕哦,别怕,”太宰治微微欠身,左手轻轻掠过她柔顺的发梢,温柔地像是在抚摸柔嫩的花瓣。
“爸爸帮你报仇。”
……
……
虽然把那人从海外抓回来有点棘手,需要港/黑和异能特务科黑白两道的协力。但这次受伤之人都是两方相熟的、在眼皮底下照料的孩子,因此是一点阻力都没有,太宰治白天去的医院,半夜就把人抓到了。
他听到了同事们的计划,因此他并不会趁机做第一个下手的人,即便他才是最应该第一个动手的。
尽管他亦具备将此人的脊椎逐节抽离的能力,使其承受着皮肉与骨骼剥离的剧痛,却又不至于夺去其生命。
“我不会对你出手的,”目睹着面前垂死之人如释重负的叹息,他忍不住讥讽地笑出声,“现在就放松了?未免也太早了。”
被囚禁的犯人膝盖被锯,被天花板的锁链缠绕双臂,不得不跪在翘着二郎腿状似悠闲的男人面前。
“哎,很疼吗?”太宰治瞪大了眼睛,惊异地问道,“骗人的吧,像你这样亡命天涯的人,难道未曾想过自己会像那些你所伤害的人一样,遭受残忍的酷刑吗?”
“为什么人们在自以为获得利益时沾沾自喜的同时,却在被他人的算计中失去一切而愤愤不平呢?”
他困惑不解,对人类缺乏理解,同样地,他也无法理解自己。
太宰葵,是他太宰治的女儿啊。
他年轻时无所谓地伤害他人的孩子,却未曾想到,未来当自己的小葵遭受伤害时,那份痛楚竟让他无法承受。
没错啊没错,他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啊,即便自己的双手已沾满血腥,也不想让小葵因他的缘故收到旧敌的伤害。
此刻坐着的他,跟跪着的犯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因为他更狡猾更狡诈更极端,仅此而已。
他陡然失去了兴致,对这个精神备受折磨、几近崩溃的囚犯网开一面,毕竟,他的末日由那些关照小葵的同事们来决定亦无不可。
哎呀,沾了一些血味。
这可不行,明日他还要接小葵回家呢。
……
……
老爸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一向说一出做一出的,所以我并没有在意在医院时他有意间散发的侵略性气质。
就比如说,他大早上不知道去哪买的新衣服,穿着米白色宽领薄款风衣,一侧短发被绺向耳后,露出白无瑕疵的侧脸,引得医院护士姐姐们频频侧目,甚至有些其他患者的家属大着胆子去要联系方式。
我沉思几秒,问:“这医院,有你要搭讪的人吗?”
老爸笑答:“没有哦,我不喜欢异地恋。”
我:“…那你穿的这么好看干嘛…不对,老爸你好像穿什么都好看…”
老爸:“真伤心啊,爸爸是为了庆祝小葵出院才穿的新衣服。”
我:“真想庆祝我出院应该给我买新衣服才对吧!”
吃完早饭后,老爸催我早点办出院手续,我疑惑:“哈?这么早?我和长泽还没玩够北海道呢。”
老爸神情严肃,“小葵,最好不要在曾经受伤过的地方多逗留啊,否则会有些凶手出于变态心理而重返现场的。”
我立即坐起,让我的男友去办出院。
虽然他吓唬我的可能性更大,但我一向不敢跟他赌,所以我选择听话。
回到横滨后,我依依不舍地同长泽告别,这次的约会旅行泡汤了,虽然遗憾,但只要有时间,早晚会弥补的。
在家的温馨角落,老爸卧室的窗台上,一株小巧的向日葵依然忠诚地凝望着正午那耀眼夺目的太阳。它圆润的花盘生机勃勃,充实而饱满,那些金黄色的花瓣触感细滑,柔美动人,不难看出它被养护得无比精心。
老爸已经去侦探社工作了,可能是怜惜我,他们特意给我假,让我好好休息,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去侦探社,我也只好同意。
我趴在窗前,感受着微风吹拂的气息,呼吸着花盆泥土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两年前去过的那个花店,店主看我对向日葵有一些感兴趣,便一直推销着向日葵的寓意之处,
我浅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就是葵,是我的父亲取的。
店主眼眸盈盈,定定看我半响,笑着说:“那你的父亲一定很爱你啊,他一定是个很浪漫的人。”
我汗颜:“呃…浪漫…嗯,在某方面确实,这怎么说?”
“我们都知道啊,向日葵的花语是—我的眼中只有你,他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不就是在隐秘的坦白吗?”
“每当他唤着你的名字,无异于同时告诉你…”
“我一直在注视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