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个手吗》
文/二十岁冬
写于2024.10.21
十一月。
前几天霜降过去,这会儿才感觉到是真的快要入冬,气温降下来了。也特别不巧,进剧组已经有小半个月,最冷的这天刚好轮到水下打斗戏份的拍摄。
已经是拍摄的第三遍,动作老师设计的动作只差最后一组,江礼按照对戏的时候就说好的位置往前挪一点抓住对方的手腕。
对面女主角挥了挥手还没等反应就先探出水面。
导演喊了暂停。
江礼在泳池里站直,露出水面的上半身感觉到温度不自觉打了寒颤,注意力也没法集中,精神有些涣散了。
先她一步上岸的是这部剧的女主角,黎书绾。她是个不太好惹的人,除开必要的对手戏,江礼只想避而远之。
就像此刻。
明明赤着脚,走几级台阶也可以充满着忿忿不平的响声。
黎书绾刚踩稳,一条白色的浴巾从江礼眼前飘过去,她下意识偏头让了一下。
三两个人围着她站在岸边,江礼最后用一点力把自己往上送一点,屈腿跨一大步站稳,古装浸了水之后更沉地挂在身上。
黎书绾好像公主病上身,不愿动一步要化妆师现在在岸边补好妆再去休息。
剧组的化妆师是一个很小的小姑娘,走过来的时候还很客气地冲她躬了躬腰,喊了声江礼老师。
江礼点了点头,走到墙角去自己顺了一块厚浴巾,披上后感觉风被挡住了点,她握了握冷的有些僵了的手,喉咙此刻也有些不适了。
她心里默默合十双手。
黎书绾突然又愿意走了,趾高气昂地搭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好说歹说的声音,越过江礼走到前面,还满是不爽地撞了下她的肩膀,没一点歉意。
江礼心一沉,稍微抬了抬眼皮,没什么脾气地睨了一眼。
刚没站稳时一双手很有分寸感地稍微扶了她一把,冲她笑了下示意之后便抬步往前走去。
江礼看着他的背影。
有些人有些事,感官好像要比她的意识更早一步回忆起来。
她的大脑已经做出判断,所以心跳才很合时宜地跃动,连带着她的呼吸也乱了节奏。
江礼无意识地呢喃:“付宴。”
手指将浴巾攥地更紧。
冷静啊,江礼。
她深呼吸一口,整个人又没了那丝慌乱,眼神也透亮,没有波澜,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无尘仙女。
江礼是有这种能力的,只要她想,没有人可以发觉她的情绪。但其实,是她很少有所谓的事。不放在心上的人和事本就是自己不在乎的,又何来波动一说。
但十分熟稔的,会十分不赞同地说一句什么呢?
江礼实在是一个粘人的猫咪宝宝。
这是密友林双芊的原话。彼时江礼眼神扫过去,表示这不符合自己清冷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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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再要不久就可以把这一部分的剧情走完,江礼就坐在休息室等,实则脑子里已经在想念一会儿驱寒的热水浴。
手里捏着提前准备好的暖宝宝,捱过这冷冻冻的一阵。
隔壁休息室传来黎书绾娇嗔的声音,其实只是嗲嗲的她的声色,就算是发起脾气来也像是撒娇。
偶尔夹杂着砸东西的声音。
江礼的休息室最靠近导演,是黎书绾休息室边上隔出来的小小一间,只够摆张化妆桌和休息椅,平时顶多有她和化妆师老师都够挤的了,有时勉强能塞下一个过来给她讲戏和对剧本的剧组老师。
黎书绾背靠大山,休息室是她的三倍,但就是这样也有点不太满意江礼从她那分出一间休息室。江礼倒是无所谓,本来就是来工作的,琢磨好角色演好自己的戏份才是本分。
剧组还算人性,当时还特地过来给江礼布置一下休息室以表歉意。但到底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黎书绾是个再难说话的人,她依旧是整个剧组都要捧着的一尊大佛。
江礼倒是不太乐意做这些事情,从小到大她都是不太起眼的角色,本分做好自己的事,再到下一次,也不会有人主动想起说她能做好某件事所以将事情交给她,并没有。
黎书绾的休息室反反复复进出几个人,但里面的声音还是不止不休。
江礼靠在椅背上,垂了垂眸,因为拍水下的戏冻得脸泛白没血色,这会儿还没恢复过来。她让所有声音进不到脑子里,开始放空。
“你们剧组这么事儿?”语言是直接的,声音自带混响般,像山谷里的清泉的样子,江礼再熟悉不过了。但和他唱歌的样子不一样,音色倒多了几分慵懒。
江礼抬了抬眼斜睨过去,而后转头张开全部视线。刚才只在她面前出现了一瞬的付宴此刻环抱着手臂,像是看好戏般靠着椅背,坐在副导演旁边,一副在等答复的模样。
副导演倒是整个剧组算比较置身事外的人,此时就是有些无奈地嗤笑一声,看向付宴,答案尽藏在眼中。
副导演也不太乐意管了,但还是拍拍付宴的腿示意他讲话注意点,别引火上身,后又开始和付宴闲聊起来:“你今天倒是蛮闲的。怎么到湘城来了?”
付宴挪开视线,这下看见不知道落在他们这多久的视线,嘴角带着笑,眉毛抬了抬,然后又扭过头去:“嗯,录音刚结束,想着挺久没见了,过来找你。”
江礼刚才撞上他的视线了,这间休息室就是这样,隐私性不是很好,恰好对着导演的工作区,一扇窗户正对着,两边都能一览无余。又因为距离的原因,有时候讲话的内容也更容易听清。
想起来了,副导演叫唐纾起,是付宴为数不多的圈内好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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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书绾的情绪一直压不下去,所有的拍摄任务都暂停。江礼看见导演也起身进了黎书绾的休息室。
江礼的视线跟着导演走了会儿,抬手按了按发酸的脖子,看来又要等上个把小时。
彼时,后勤部的已经备好了热饮为大家驱寒。通知一下来,各个演员的助理等工作人员都走过去,一下子涌动的人流倒是显得一个工作人员没有的江礼这边有些冷清。
正是这样,引得付宴的视线牵过去。
江礼嫌浴巾碍事,放下它起身。
付宴看见江礼起身,古装的裙摆贴在底裤,几缕布料飘在外面,水还挂在那上面,绊的江礼踉跄了一下,他见此弯了弯唇。
视线跟着她走。
江礼双手提起裙摆,很有效地减轻了一点重量。
她走到热饮区,一股扑面而来的姜味,冲的她人晃了晃。想着驱寒,拿起杯子还没靠近,姜味就冲出来,眉头忍不住皱在一起。
算了,她想,忍忍就过去了。
迈着悠悠的步子又回去休息区。
付宴收回视线:“你这什么时候结束?”
唐纾起扬起耳朵听了听黎书绾休息室的声音:“估计要改,应该等会儿会快点。这场戏结束今天就收工了,你就准备好夜宵吧,估计怎么也得十二点过了。”
闻言,付宴点点头,亮着的手机屏幕,他视线往上挪了挪。
21:57。
付宴点开搜索:“行,我一会儿去走走。”
唐纾起也没什么空搭理他,这会儿导演已经出来了,拉着他和编剧老师一起开始商量改剧本。
江礼重新裹好厚浴巾,拿起剧本重新翻看。
剧组的工作人员敲了敲门:“江老师,小书今天不在吗?”
小书是她的助理,有段时间没听这个名字了,江礼愣了一瞬,立马接话:“对,之后有什么直接找我对接就好。”
殊不知几步远的那个位置上的男人抬眼看过来。
剧本临时做了修改,水下的对手戏本来要动作好几番,所以无论是对动作还是体力以及心理都是一种考验。
这会儿改成两人在木舟上。黎书绾和江礼的角色都是江湖女侠客,属于不同帮派,但都是为了天下公义之事行走。这场戏就是两人初次见面,都以为对面是反派派来的细作,才会有这番对打。
改成在木舟上之后所有的进程也快了很多,改的黎书绾满意了,所以拍下来对手戏配合得都很顺利。
总算是过了一条算是完美的。
黎书绾需要补些特写镜头,江礼一直以来的工作习惯是不会提前走的,主角的戏份都是定的,配角的戏份大部分都是跟着主角改变的,她怕临时有什么镜头,所以都会等到最后一个。
她坐在休息室里,看着外面布好的景和来回跑的工作人员,时常会觉得恍惚,然后又反反复复那句说过很多次的话,演员这个职业真的挺神奇的。
在空间四处走的眼神,看向了空掉的座位。
不见了,出现又消失的付宴。
手机铃声响起。
江礼扭头看过去,屏幕上的名字是“上上芊”。
是她和林双芊某次聊天取的,林双芊说她是江礼的幸运符,要把所有的上上签都分给江礼。
两个人断连了将近三个月。
林双芊远在英国,学的自己很感兴趣的艺术相关专业,如今已经是最后一个阶段。是他们学校专属的特色课程和毕业形式,三个月闭关课程和设计。
刚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亲昵到不行的声音:“江笑笑,想死你了!”
江礼莞尔:“考的怎么样?”
“自然是优秀毕业生啦!”只是声音,江礼也能想象到林双芊在那头摇头晃脑的样子。
林双芊有说不完的话:“江笑笑,你最近在海边拍戏啊?我看你经纪人朋友圈发了海的照片。呜呜呜,闭关太久了,想念海,特别是家乡的海。”
闻言,江礼眼神暗了暗。
“我在湘城拍戏,没在海边。刚刚下戏,拍了个打戏,特别帅。”
对面却是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你鼻音怎么这么重,小书呢,你体质本来就差,之前不是还特地交代了她要随身备点药。”
江礼自知是瞒不住的,声线本来就是温和又清冷的,此刻带着鼻音,倒是要软一些:“小芊,前几天他们突然找我解约了。”
一句话就足够点燃林双芊。
对面骂骂咧咧的声音把江礼逗乐了。
林双芊长着一副标准的甜美样,却操着御姐音,有很强的气场:“头一回见不作为的公司上赶着和艺人解约。”
江礼在这一边也是深表赞同。
以往形形色色的解约风波,的确没有不作为的公司主动同旗下的艺人解约的,秉着资本家吃干抹净的样子,基本是能赚一点也不会放手。
但前段时间,突然就用各种手段要她解约,不知缘由。江礼再三思考,何乐而不为。公司给了她一个空壳团队,很少真正运营在她的身上。直到现在演戏三年,也不曾有一部作品在市场上,全都是压箱底的“宝贝”。
林双芊那张嘴喋喋不休,也是了,她的性格雷厉风行的,又是家里的富养千金,捧在心尖尖上的珍宝。林双芊对江礼也是这样。
偶尔蹦出几句话,也逗得江礼直笑。
消失的付宴拎着个袋子又出现了,听到几句她的故事。
“江礼老师,副导说您不爱喝姜茶,特地叫我去给您买的奶茶。”那人说着将奶茶递给她。
江礼道过谢。
林双芊倒是耳朵很尖:“什么奶茶,买的是不是你爱喝的啊?”
江礼边开边扫了眼,随口回答她,芋泥鲜奶。
对面又回到上一个话题,还能接着上一句话继续吐槽。
江礼听她那边说着,吸了一口奶茶。
热的,芋泥鲜奶。
她偶尔搭几句。
奶茶拿在手上,想起刚那人的说辞。
唐纾起?
她转过那张标签纸贴着的那面。
上面真有名字,估计是小程序点的。
付*。
江礼脑袋嗡地一声,听不见林双芊的声音。
心脏狂跳。
与此同时,又开始用仅存的理智思考。
唐纾起向来不太关注这些细节。剧组的工作人员江礼基本都打过照面,没有姓付的。或者准确一些,刚刚送奶茶的工作人员她认识,根本不姓付。
声音能听到一些了,但进不了耳朵。
江礼扭头看过去,刚才空了的位置有人了,正和唐纾起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