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没躲,任由他手掌的温热,一点点包裹在面颊。
她长睫颤着,似乎很纵容他,也喜欢被他触碰。
沈期把她带到了寝阁。
熏笼里烧着沉水烟,浮香袅袅。
屋子里很暖,和着翡翠宝瓶里的花枝味道,莫名沁人。
宋琬目光一瞥,看见了珠帘后的那张梨木床榻,似乎说不上有什么惧意,仅仅是瞧他。
盯得久了,倒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心思来,怕被他瞧出端倪,索性扑到他怀里,不叫他瞧见表情。
她圈住他的腰身,毛茸茸的脑袋埋着,只觉双颊都烧了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
沈期被她抱得不敢动弹,也不敢猜她的意思,只敢轻轻抚摸她的头:“嗯?”
她的发丝很香,有种幽微的腊梅味道,钻到他呼吸的每一处,都像絮云般挠痒痒。
他是喜欢她的,从她这个人,她的言辞,她的举止,到她的身体发肤,明亮纯澈的眼,温柔可爱的唇。
他没忍住,手指摩挲过她的唇瓣,蜻蜓点水般撩人。
宋琬觉得心底有什么荡漾开,酥麻一样的痒。
这样的感觉很怪异,可因为是跟沈期在一处,她心里欢喜。
她声音很轻,夹着一丝不再遮掩的娇:“我,我没有不来。”
沈期心思痒着,喉头微动,被她不同往日的柔声勾住了魂。
原来她不仅本来的样貌好看,连声音也这般好听,像润雨滴在竹叶上,清泠而脆,又带着雀鸟飞掠的晴柔。
春日怀娇。
他很紧地箍住她,像是害怕她逃走似的:“嗯,我知道。”
女子的身段很软,在他的掌心之下,完全是一滩春水。
而他仅仅是扣着她的腰肢而已,已经有种可怕的意动。
她太诱人了,从发丝到指尖,光是什么都不做,就足以攫住他所有的心魄。
沈期不敢贴她太近,免得叫她察觉出那处禁欲不成的灼热。
他还是想,修道,的吧。
他逼自己这般想着,略微撤开了一些。
宋琬却不明白他突然的后退,皱眉去碰他,脚下一滑,直接踩着细软的波斯毛毯,摔在了他身上。
她呆愣愣地坐在他腿上,脸颊烧了个透,说话都结巴:“我,我无意冒犯的。”
“还,还请侯爷恕罪。”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却在下一瞬,被地上的沈期拽住了。
他不喜欢她躲他,更不喜欢她先离开。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底明晃晃流着欲色,嘴上仍在遮掩:“本侯没准你走。”
宋琬撑着地,不敢动弹,眸中是隐约浮波的春水,在昏暗的灯烛下,荡漾着一丝暖。
她像是不想忤逆他,又像是装乖,低头道:“我没走。”
她的颊色太可爱了,温软浮光下,好像一颗汁水沁润的蜜桃。
沈期只觉那股意动实难按捺,一手捞过她,极轻地啄了一口。
好像他仅仅是春日风花里的一只动物,受着本能驱使,就想咬她。
宋琬瞬间羞赧起来,她一害羞,就怕被他打量,又鸵鸟般地缩进他怀里,光是寸步不离地贴着,一言不发。
沈期快被她挠得失智了,分明没有中什么□□,更没有饮酒,意识却云絮般地迷离,只想在她的颊上乱吻。
他也真这么做了,脸蛋,眉梢,小巧的鼻头,然后嘴唇。
他其实不太会吻一个女子,宋琬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他。
她只感觉两人交叠的呼吸愈渐灼热,把浑身到处都烧了起来。
她莫名有些害怕,拿不准沈期的意思,她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也不知道他清醒之后会不会生气。
她很紧很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沈期被她那样用力地抱着,反而回了些理智。
他压着难以抑制的喘息,一遍遍抚摸她颤抖的后背:“别怕。”
他也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在安慰她:“不会的,阿琬,不会的。”
男子脸上分明还有未曾褪去的潮红:“我,我发誓要修道的,我不会碰你。”
“你别发抖了好不好?难道你心里怕我吗?”
“不会的,真的不会的,我,我只是想同你亲近,我怕你走。”
他逼自己同她分开,摁住她单薄的双肩:“没事的,阿琬。”
宋琬完全被他柔声的哄攻陷了,垂着脑袋,耳朵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连连点头:“嗯。”
她还软在纯白的波斯地毯上,像一只受惊后仓皇无措的猫儿,只敢悄悄地打量他。
沈期被她看着,更是一阵心慌,直觉自己做了出格的事,再也不敢碰她。
他揪着地毯上的绒毛,像是不认识自己屋子了一样,左顾右盼,终于瞧见熏笼里燃香断了,腾地一下站起来。
“我,我去添一下沉水木。”
宋琬没吭声,还在平复方才他意乱情迷的吻,连指尖都蜷了起来。
他们都是清醒的。
他想吻她,而她也情愿。
何况他们是夫妻啊,就算今夜他想要她,她也……
宋琬抠得指甲一痛,惊醒般地回神,差点想抽自己两巴掌。
她在想什么啊,沈期说了,他要修道,他对她没有心思,她若再敢胡思乱想,简直是对他们情谊的亵渎。
醒醒,醒醒。
她用力绞着自己的指头,抬眸一看,沈期半跪在熏笼边,安安静静地收拢香屑。
然后添了一颗味道接近木质的新香。
宋琬嗅了嗅,好像跟方才不一样,有股山寺空蒙的雨水味,隔着飞鸟暮时的万籁,悠远而宁和。
他不会在烧清心丸吧……
宋琬古怪地瞧了他一眼,未发一言,倒是帮着他把熏笼盖子扣上了。
轻烟袅袅,霎时浮在二人之间,模糊了各自沉默的面容。
还是宋琬先说话,有点瑟缩:“侯爷,很晚了。”
沈期点头,看不出神情:“嗯。”
宋琬搓着地毯上的绒毛,顺着一遍,逆着一遍:“那我先回去了?”
沈期没说话,气息有些低,像是不高兴。
可他总不能留宿她吧,叫她睡哪里?
还是说,两个人就这般对坐一夜,像小动物一样闻一闻嗅一嗅,一直到天明?
他倒可以连日不朝,没人管得了他,但宋琬辰时就要入宫点卯,不睡觉肯定吃不消。
于是他不敢留她,仍由浮香沉默着。
宋琬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只当他是有点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很识趣地站起来,长睫扑朔:“我,我告退了,侯爷早些休息。”
沈期没拦她,算是默许了。
其实他很想她留下来陪陪他,就算是枯坐着,至少人也在他身边。
但他没说,坐在柔软的地垫上,眼看她走了。
她的裙摆很轻飘,纤尘不染的白皙。
连着她整个的人都是。
他不敢放任自己再想下去,决定哪天再去道观里拜一拜,把这份躁动克制住。
他想亲近宋琬,完全只是想对她好的缘故,跟这种恼人的欲望完全不沾边。
那样他会觉得自己的感情是假的,是由男女之分驱使的。
他想对她真。
沈期坐回榻上,窗外是月在中天,皎洁一地。
枝头海棠的影子落在锦帐上,花摇风动,柔软得恰如春夜。
他倚在窗边,看见最娇艳的一朵将将绽破,吐蕊在月光下。
他忽然就不想睡了,去锦盒里捣鼓宋琬那朵碎掉的珠花,修补了一晚上,珠链勾回去了,花瓣还没粘好。
更漏又滴落了三遍,鸟鸣渐起。
沈期终于吹熄烛火,修好的海棠花落在几案上,明月如雪。
*
宋琬依旧是很早上朝,攥着笏板写字。
她一路都觉得瑞王党的人盯着她,好像她行差踏错一步,就要身死魂灭似的。
都察院有不少人知道她下过狱,都在背地议论她的依仗,总归是同旁的人不一样,撞到绝处还能逢生。
她解释不了,仍旧规矩地回到值房检点卷宗,早晨沈期没来,可能是起不来吧。
毕竟昨晚他们对坐到子夜,天星燃烛。
宋琬揉了揉额角,好像还是她的命比较苦一点。
她没办法,勤勤恳恳又干了一天活,快傍晚的时候,沈期站在值房外的檐廊,安静地等她。
同僚瞬间停了翻卷宗的手,个个支着脑袋打量她。
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啊,谢大人能犯事,能出狱,偏生过得好好的,年纪轻轻还升官,分明应试中举也才三月。
都是攀附上了广平侯的缘故,两个男子,也是荒唐。
宋琬没管他们的小心思,略微整理了桌案,确保没留什么供人中伤的把柄,便施施然地出去了。
沈期没敢离她太近,毕竟是在宫里,只问道:“今晚你去哪儿?”
宋琬知道谢知衡在宫外接她,很怕沈期计较,承诺道:“我先回趟自己那儿,晚些来找您。”
“我跟兄长说好了,要一起用晚膳的。”
沈期有些吃惊:“你兄长还活着?”
宋琬觉得这个可以告诉他,便把入京之初的事挑拣着说了。
沈期这才明白她为何会又嫁给他,又在外奔波,原来纯属阴差阳错,无奈之举。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主动坦白之前的事,沈期有种被信赖的安全感,暗自高兴了一路。
直到他跟宋琬并肩走到承天门外,看见了谢知衡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