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接近活物。
艾陵对上阿蜀的视线，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他指的应该是那一群只会说“您好”的人。
对于艾陵来说，避开人群并不困难。毕竟只要地图进度超过10%，地图就能显示人类的光点。但是那些只会重复“您好”只懂得同化她的人，算得上人类吗？
还未等艾陵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便被赶出了店铺。
距离晚上九点不到两个小时，他们本打算遵循阿蜀的建议，躲开人群，寻找返回深渊一层的通道。然而赖玉泽指出了另一条路。
“我发现了一个废弃场，看上去并没有活动的生物，不如我们先在那里呆上一个晚上。”
见赖玉泽接过下降左眼，准备把眼睛塞回眼眶，艾陵已经抢先转过头，避开了这一幕——无论发生了多少次，她还是无法接受装卸眼球的过程。
“看出来你想收集废弃物赚取积分的心思了。”秦易笑轻哼一声，“虽然我也想趁夜赶回一层。但是地形已经改变了，没有方向乱跑也不是一个选择。”
“不过电子书的屏障只能持续一天多，我们要不在剩下的时间找到电子书替代物，要不返回一层的通道。”秦易笑扬了扬手中的电子书，“否则我和艾陵就要被二层的规则影响了。”
“或者你能破解屏障的秘密，延长屏障的时间。”艾陵接话道。
在原计划里，艾陵三人并没有打算远离二层入口。虽然二层的地形变化极大，但是极少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大范围的挪移。
然而，由于艾陵的失踪，他们不得不深入了二层。最终他们选择先在废弃场休息一晚上，等待更为安全的白天。
前往赖玉泽找到的废弃场的途中，秦易笑的目光落在繁华的高楼：“总算明白，第一批发现二层的人会把这里当作辉煌时代遗漏的城市。”
“这里根本看上去就不像是一层那样危险，如果不是经历了‘艾陵’的大变活人，我还以为真的找到一处能够安心生存的地方。这里也看不到怪物，尽是普通人。”
顺着秦易笑的目光望去，艾陵看见在马路边等待红灯，不，等待绿灯的行人。似是感受到艾陵二人的注视，其中一个行人转过头。
在和行人对视的瞬间，艾陵想起了初次进入二层的诡异经历，一阵冷汗从背部渗出。她正想要挪开目光，行人却收回了视线。
对了，受到屏障的保护，她能够避免被二层的规则侵蚀。
“奇怪的是，我的采集者直觉告诉我。”秦易笑的声音拉回艾陵的注意力，“眼睛看到的每样东西都是有用的采集材料，但是……”
“如果我一旦轻易采摘了任何一样‘正常的’东西，就会发生不对劲的事情。”
这听上去和手环的预警信号很像。艾陵记得赖玉泽提过，他成为红环后面板出现了新功能，当左眼传送的信号出现问题时，手环震动了一下，信号又恢复了正常。
这样看来，秦易笑利用电子书作为媒介，激发手环功能制造屏障的思路是对的。
艾陵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一侧的行人，在成为屏障保护下二层的“隐形人”后，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二层的“人”如同雕像一般，站立在原地，仿佛脚下的那一寸地面便是他们所拥有的全部天地。
想到这里，她望向街道上飞驰的汽车。汽车采用了防窥的玻璃，所以她无法看穿玻璃后的场景，但是一个疑惑从艾陵心中升起。
车里真的有人吗？她从未看到一辆车停下，也自然无从看到有人从车里走下。直至艾陵走到赖玉泽发现的废弃场，这个问题都未曾找到答案。
“哇，这里可真的是货真价实未来城市的废弃场了，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挑了这个地方了。”
秦易笑的一声惊呼拉回了艾陵的注意力，只见废弃场被一圈铁丝网包围，里面堆积着各种金属，皆是能够换取众多积分的材料。
“这个是机械人的部件？”秦易笑弯下腰，然后望向赖玉泽，“说不准这里有许多你的兄弟姐妹，质量看起来不错，要不要考虑把这些兄弟姐妹当作‘真正的手足’？”
赖玉泽蹲下身，仔细端详了片刻：“型号不对，不过材料本身可以用作回收。”
当秦易笑和赖玉泽在一片“兄弟姐妹”挑选赖玉泽未来的“手足”时，艾陵皱起眉头轻轻把手放在了耳边。是她的幻听吗？她好像一直听到有人在嘟囔，声音还越来越多，像是慢慢在朝她的方向汇聚。
进入二层后，她的技能“聆听”似乎上了一个层次，能够捕捉到更远的“声音”，但是这样的提升更像是负担，而不是助力。
许多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她试图听清楚其中的一道声音，却只会被其它杂音干扰，最终只能听到如同梦呓般的碎碎念。
【至……】
【……来这……】
【……久……我们……】
“艾陵，你在想什么吗？不吃饭吗？”
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进了艾陵的鼻子，她顺着香味望去，只见秦易笑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烧烤架，烧烤架上铺着肉串和绿油油的韭菜。
“韭菜烧烤？真香啊。”艾陵瞬间被洒上辣子的韭菜勾起了食欲，“这韭菜哪里摘的，看起来挺新鲜的。”
“我就在路上摘的。”秦易笑翻动韭菜，“二层的采集真神奇，我本来捡的是白花，拿到手里的却是韭菜。难怪来自二层的材料那么昂贵，居然会出现随机的采集结果。”
“来，趁热吃，第一串韭菜给你吃。”
艾陵接过韭菜，就在她打算享用时，一串含糊不清的声音再次飘入了她的耳朵。
【至……者……】
【……高者……至……】
至高者？这个称呼听起来好耳熟，她在哪里听过吗？她漫不经心地用筷子夹起韭菜，筷子间的韭菜唤起了她的记忆。
一道绿油油的韭菜忽然闪现在艾陵的眼前，犹如被一道惊雷击中，她举着的筷子顿住了。
至高者，这是“韭菜们”对圆球的称呼。至高者消失后，就没有“韭菜”再喊这个名字了。但是相比至高者和韭菜的恩怨，更重要的是他们碗中的韭菜。
她记得秦易笑曾经提到，二层的物体都是采集材料，但是她不能随意采摘，更不用说把二层的采集材料当作是饭菜。
而且，饭桌上怎么只有她和秦易笑二人，赖玉泽呢？
艾陵抬头，只见赖玉泽依然沉醉在和未来的“手足”打交道，似是完全忘记了吃饭这件事。赖玉泽虽然执着于赚取积分，但根本不会是这幅疯狂的模样。
【至高者……您来了……】
【好久都没有听到您的声音……】
【您想要继续……】
“韭菜”的声音忽然一下子变得极为清晰，仿佛有无数个“韭菜”在她的耳边倾诉，一股不妙的预感从艾陵的心底开始蔓延。
她似是再次回到了一层的韭菜林时，身边全是围绕着数不清的韭菜。但是她现在明明是在一个无人的废弃场，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韭菜”？
透过废弃场的网孔，艾陵的目光落在了废弃场外的一片漆黑。
城市忽上忽下的射灯不经意落在这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在短短的照亮瞬间，艾陵的瞳孔不由得收缩。
——废弃场的铁网之外密密麻麻围着一圈人，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艾陵三人。
【至高者，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自从前往一层宣扬新思想后，您就没有新的消息。】
【重新出现在二层，想要继续之前的……】
至高者曾经在二层做了什么？一层并不是他所打造的唯一的“韭菜林”吗？为什么称呼她为至高者？
数道困惑闪过艾陵的大脑，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质问外面那群“韭菜”，两道熟悉又陌生的目光让她的身体一僵。
烧烤架上的食物依然升出道道浓烟，但是热衷厨艺的秦易笑却放下了夹子，连同手里仍然拎着材料的赖玉泽，一起直勾勾地望着艾陵。
“至高者。”
“至高者。”
两道熟悉的嗓音呼唤出了一样的句子：“您想继续二层的扩充吗？”
秦易笑和赖玉泽也变成了“韭菜”？艾陵瞪大了眼睛，她望着对面两位陌生的友人，寒意瞬间沿着脊骨爬了上来。
现场陷入了一片静谧，“韭菜们”似乎都在等待艾陵的回答。艾陵的大脑飞快运转，试图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但当她对上秦易笑二人那陌生的目光时，话语却凝固在了喉咙。
“哐当。”
一阵清脆的撞击声打断了艾陵的思考，她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赖玉泽刚才亲手挑选的“手足”散落在了地上，材料反射出一道银光，似是外界的光落入了废弃场。
这一短暂的反光唤回了艾陵的理智，她想到了上一次“韭菜”的解决方法。她打开了手环的面板，不出所料，熟悉的提示出现在了面板。
【已检测到符合清道夫的任务。】
【是否接受任务。】
艾陵毫不犹豫按下了“是”的按钮，这是她接受任务最干脆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