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要夺回这么大的家产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我从来不接手烂摊子。”何方橙紫小心翼翼地脱下上衣，白皙的皮肤上血淋淋的伤口格外打眼，尤其是肩膀那里可怖的弹孔，这些都是不久前受的伤，血还没有完全止住。
他之前只是做了简单的止血，但伤势实在太重。看来是无暇顾及伤口，必须尽快逃离什么人。
百影就这么看着何方橙紫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止血上药包扎，一声都不吭。
这是何等的毅力？换做体质稍弱一点的人，受这种程度的伤已经昏迷不醒了。百影又重新审视了一遍何方橙紫，他的体格并不强壮，看着就是个文弱的知识分子。
百影左思右想都想不到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他注意到那身被何方橙紫脱下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样的制服。
那是天使的制服。
“你是天使？”百影试探着问道。
“天使？”何方橙紫冷笑道，“看看我的头顶就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人类。”
如果和天使有关那就说得清了，他们的行事风格从来都是这样。能把何方橙紫伤成这样，是下了多重的狠手。
何方橙紫从他腰间的挎包里找出一身衣服换上，整个人又像什么事都发生过一样。
“如果你是在怀疑我的身份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这身伤就是天使干的。很遗憾，后续估计还有很多追兵，估计你也得被牵扯进来。”何方橙紫笑道，“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找了个能倒贴钱的保镖。”
“你是故意的？”百影倒没想到他就这么把自己的盘算全盘托出，“你不怕我趁你虚弱下手？”
何方橙紫笑得更是放肆：“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你这种情况下对我下手的。”
这么嚣张？刚刚是故意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吗？？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呢?"百影问道。
何方橙紫收住笑声，眼神开始严肃起来。
“第一，你在犹豫，刚刚我早就发现门缝里的能量波动，你分明可以直接出手干掉那群不知好歹的蠢货，但你没有出手。”
“第二，你的处境和我也差不多，都是腹背受敌，要是打起来谁都不好受。”
“第三，我有一条能让你不得不拒绝的重要情报。”
在第三条上，何方橙紫卖了个关子。
“哦？什么情报能让我不能拒绝你。”百影觉得眼前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天使想借此机会除了百家。”何方橙紫的话让百影瞬间紧张起来。
他起身，靠近何方橙紫，眼神对上，看到何方橙紫眼神里的那一丝嘲笑。
百影不敢不相信，现在的百家何尝不是处于摇摇欲坠之境，他被架空，而叔父并没有能力与天使抗衡，本就是多事之秋，如果天使此时趁虚而入，那么……
他想到百音还被囚禁在百家，想到父亲死前还交代他一定要守护好百家，想到多少人把百家的希望全部寄予他。
无论如何，百家都不能出事，这条情报百影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必须相信。何方橙紫这一句话，倒还真是抓住了百影的弱点。
何方橙紫竖起两根手指，他说：“现在涨价了，怎么样？要处理百家那些叛贼，顺便还要处理天使，这不得两倍价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来这句话还真是没错。”
“你算计好了故意找上我？”百影瞧着何方橙紫实在不像逃亡到他身边来的。
“碰巧，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没那个精力调查你们那么多。”何方橙紫恢复严肃道，“只是刚刚听到你说你是百家人我才想起这件事的。”
百影顺手变出一把匕首，在何方橙紫面前晃了晃，像是逼问道：“你怎么知道天使要对百家下手的。”
“因为原本被派去实行这任务的是我啊。”
“你！你还说你不是天使。”百影手上匕首寒光凛然，“你叛逃了天使，所以被他们追杀了是吗？”
何方橙紫眼神冷了下来，满脸的不爽。
“他们也配追杀我？来了的基本都被我打得动不了了。”
“那你还伤成那样？”
何方橙紫冷笑道：“天使里面最大的杀器被他们派出来了，只有那个是我不能解决的。我只能和他打成平手。”
百影皱眉道：“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理想主义者，不切实际却又敢做些不可思议的事。你放心，天使那边也不会再有那种等级的战力，他和我打了一架后也没办法出手了，这样看来也算是我间接帮了你一把。”
“……”百影沉默了片刻。
“你真的不是故意和我在谈条件吗？”百影问道。
何方橙紫又加了一根手指：“三倍，突然才想起我还干了这么件好事，差点把命搭上，这不得再多收点钱。”
果然，百影摸到了些何方橙紫的门道，总之就是想方设法要钱，百影最不缺的就是钱，对他来说这条件还算不上什么。
何方橙紫见百影点了点头，瞬间心情好转，便把问题拉回正轨。
“所以现在百家腹背受敌，我们要制定些什么计划杀回去。”
百影这边还有百音这个把柄在叔父手上，当务之急就是救出百音，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百面，他也还留在百家，但他能接受自己要与叔父为敌吗？不，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接受的。百面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没想好吗？巧了，现在我还抽不出时间想事情，总之杀过去不就是了？”何方橙紫顺势躺下，在沙发上侧身睡下。
这次他是真睡了。
百影注意到就算是睡着他也还是把手放在枪上。百影没有资格指责何方橙紫这种习惯，他也会在睡觉时在身上藏几只暗器。
何方橙紫说对了，他们处境还真是一样的，谁也没资格说谁，只有先下手为强护住自己的一方净土。
何方橙紫说的话看似莽撞，实际却有道理，现在的百家内忧外患，直接出手确实有奇袭之效。先护住了百家，后续天使的围剿也有能力反抗，不至于腹背受敌。
百影从影子里找出一张毯子给何方橙紫盖上。对这素未相识的人，百影很想收起自己无谓的善心。在百家时，每个长辈的教育都包含一条观念——杀手不需要善心。除了他父亲没有这么说过。
也许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善心就是遗传自他吧。
百影不想做杀手，他父亲也是，从他父亲开始百家就开始减少接手杀人业务，反而接起了别的，更有意义的任务。
转型不顺利，百家想从见不得光的世界走出来太难了，多少双眼睛惦记着百家的势力。他父亲的死宣告着转型的失败，眼看着就能回到光明的世界，百影却还是被这重重阴影给困住了。
他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吗？夺回百家后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像他父亲一样鞠躬尽瘁得不到理解，最后死于小人的戕害。
无论怎么走仿佛都看不到光明，这生来陪着他的影子是他命运的写照。
如影随形的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会再做百家见不得光的杀手，他想守护被阴影笼罩着的人。
百影想了这么多，还是觉得自己可笑，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还想守护什么。
他收起匕首。
他能做的就是收起刀锋，不再伤害无辜之人。
何方橙紫翻了个身，把毯子全踢了下来。
“习惯真差。”百影忍不住把毯子盖了回去，“嘴巴挺毒，睡着了也不安生，不过睡相还挺乖的。”
何方橙紫五官本就精致，加上白得发冷的皮肤，总给人一种疏离感，不像是属于这凡世的普通人。这么一睡着却又生出几分乖巧之意，倒让百影有些意外。
这么要强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累成这样才肯小憩片刻。百影想象不到他的过去，却能察觉到他不简单。
或许他们就是因为这么多相似之处才会遇上的吧。
百影想了许多种可能性，却被他一一否认。能没有安全感成这样的人，过去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的。他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痛苦，他想象不到。
等他醒来后问问他吧？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百影否认了，只是萍水相逢之人，他还不至于让何方橙紫吐露真心。
如果不是萍水相逢呢？
百影觉得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很可笑，两个本不会有太多交集的人，谈什么命中注定。
他还真的孤独惯了，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之后几天，何方橙紫的医术倒是令百影叹为观止，这么重的伤居然好的一点伤疤都看不出。特别是那处弹孔，换做常人肯定得留疤。
“就这点本事就觉得惊讶了？不要用常人的标准看我，一群非生物也配与我相提并论？”何方橙紫白了百影一眼。
“非生物？”百影不解道。
“忘了，你也算在里面。”
百影突然懂了何方橙紫的意思：“所以你是说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是吗？”
“猜对了，算你还有点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