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夫抬进婚房,吴桐还有四个时辰才要坚持。
黄大仙一脸不悦地在外厅陪酒。他的其他妻子都是在结束敬完酒回新房后,顺便吞吃入腹的。
黄大仙一向爱面子,断不可能在别人面前吃掉自己的妻子。新娘由于紧张闪了腰又是大家都看到的,他也没有理由责怪发难,便又被莫名其妙地拖延了时间。
腹内的饥饿和怒火越烧越旺,等它打发走爱看热闹的宾客已经亥时(21:00)了。
永夜的天色沉沉,圆月早已高挂在荒凉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红灯笼里映出的光似乎也变得暗淡,树木的影子扭曲变形,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黄大仙妖力被潮汐影响,对生肉的渴望已达巅峰。这是他娶得第十六个妻子,也是最会给他找事的妻子。往常他早已用“娶妻”进贡的人类,填补圆月带给自己的影响了!
它类人的脸上开始冒蹿出暗黄的毛发,神色阴狠暴戾,显得格外恶心瘆人。它粗喘着踏入了洞房,房内红烛高照,香气缭绕,新娘端坐在床边,红盖头下隐约可见他明艳的面容。
别以为你能死得轻松!
黄大仙拿起秤杆,慢慢挑起盖头,一张几分像人的脸突兀凑近,金黄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它声音略带沙哑又像在蛊惑地问道:“娘子,你看我像什么?”
然而,在看见对方的脸蛋后,原本阴毒的目光猝然一愣。它撞进了一潭幽深湖泊般的双眸里,它的新娘美得锋芒毕露,让他忍不住露出惊艳与痴迷来。
雌雄莫辨的新娘缓缓抬起头,珠帘轻晃,红唇微抿,显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柔情:“夫君,当然是像......”
黄大仙欣喜地看着新入门的妻子,期待他能说出自己想要的话。
“像......黄鼠狼啦!”
新娘咯咯笑起来,仿佛夏夜里带着栀子花味的香风,吹皱了一袭大红嫁衣。
讨封失败的黄大仙发出尖利的嚎叫,秤杆掉在地上,人手变成锋利的爪子,如闪电般袭来。
“啊啊啊!贱人!我要你穿肠破肚!”
早有准备的吴桐向后闪躲,顺势用罩头借力缠住黄鼠狼精的爪子。
“就你,还不值得你爷爷拿出全力!”吴桐呸了一声,前扑躲过一击,召出横刀架在身前。
两击不中,黄大仙这才眯起眼打量面前的人类:“你是道士?”
吴桐轻笑说:“我是你爷爷!”
胆子不小!黄大仙尖利的爪子闪烁着寒光,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震得人耳膜生疼。吴桐迅速侧身,手中的刀横斩而出,刀锋与它钢铁般坚硬的利爪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如鞭子有力的尾巴般横扫而来,吴桐急忙收力,险险避过,但仍感到一阵劲风从头顶掠过,带散了几缕青丝。它的尾巴重重抽在一旁的床榻上,床榻瞬间崩裂,木屑四溅。
好险!吴桐在裙子上擦了擦手中的汗,这么下去必输无疑!
眼见有效,黄大仙的攻击愈发凌厉,利爪、尖牙、尾巴轮番上阵,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凌厉的妖气,逼得我吴桐连连后退。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嘲弄人类的自讨苦吃。
“别以为你会这么轻松就死掉!我要让你清醒地看着自己被一口一口吃掉!”
吴桐嘴角抽搐:“呜呕,真恶心!”
话音未落,黄大仙便一个径直冲刺,尖利的牙齿咬向人类。却停在了距离人类十几公分的空中。吴桐的防御道具开启,他抓住这丝空隙,横刀猛然刺出,剑锋直指它的胸口。
发觉弱点被袭击,黄大仙连忙收势后撤,然而对方却扔出一个石头大小的物件,骤然亮起,金光大盛。
难道是道法?!黄大仙捂住眼睛谨慎后退,待光芒渐弱,人类却没了踪影。
被耍了!!
吴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黄大仙正面刚。
开玩笑,打死它自己也没奖励,不如给梁苑省着点道具用。
他原先的身体很好用,哪怕穿着裙子也跑得很快,趁着闪光弹制造的时间,飞快往自己踩点好的空房间跑。
躲进空方后,吴桐便听见了一声怒喝和砸坏房门的声音,连忙屏息隐入黑暗里。
有了喘息的机会,吴桐便想把头上的凤冠和珠宝拆卸掉,然而大少爷业务实在不熟练,折腾了一会儿,凤冠没拿下来反倒弄松了几缕头发。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黄大仙自然不可能放过吴桐,他将宫殿内所有的黄鼠狼召集起来,誓要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撕成碎片。
但吴桐不仅苟,还换地方苟。
见黄鼠狼们要搜过来了,他就悄无声息的换下一个打野点,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最后甚至转点又回了等下黑的婚房。
眼看距离胜利还有半个小时,吴桐颇有好心情地从喜糖里摸出来一袋瓜子嗑。
【哎呀!玩家也不怕有毒。】
‘吓我一跳,004你总是这么神出鬼没。’吴桐手一抖,瓜子皮掉到了地上。
【伦家可是玩家的随身系统~怎么会神出鬼没呢?】
吴桐优雅地嗑着瓜子道:‘这次你又有何贵干?’
【004只是想提醒一下宿主,算无遗策的同时,别高估了自己的运气哦~】
像在应验004的话,婚房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大仙新娘在这!这里我闻到了人类的味道!”一个黄鼠狼尖叫。
吴桐啐了一口瓜子皮,再次切实感受到了自己的霉运罩顶。
形势转瞬颠倒,人类再次落入虎口,被一群黄鼠狼妖包围。
被众妖簇拥的黄大仙狞笑着走上前:“跑,你继续跑啊!看你能翻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多么典型的反派炮灰台词,吴桐耸肩道:“本来想着饶你一马的,没想到你居然跑来送死。”
一众妖怪怒不可遏,都沦为任人宰割的鱼俎,这人怎么还这么狂?
“牙尖嘴利,临死前,你还有什么遗言吗?”黄大仙眯起眼,瘦长的身影逼近。
看着一脸骄矜的人类,一只黄鼠狼嬉笑着吸了下口水道:“大仙,别直接弄死呀!多浪费!”
“就是就是!等我们爽完您再杀也不迟!”
……
吴桐对着周围化身色狼的黄鼠狼翻了个白眼,嗑着瓜子不屑道:“敢嚼你爷爷舌根,我看对付你们不用道法太极八卦,应该用太极八剑。”
“操!干死他!”
“格老子的,看看谁贱!”
黄鼠狼群情激愤。
“且慢!”黄大仙性格阴险谨慎,见人类情态青色不似作伪,不由怀疑,“你到底有什么后手?居然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但怒火攻心的黄鼠狼根本不听,一窝蜂冲人类咬去。
吴桐从乾坤袋掏了掏,修长的手指夹出一个墨绿色的珠子。
“试试这个可以重复使用的道具‘思念珠’吧。”人类嘀咕道。
“风啊风啊,请你带走我的思念。”
有些尴尬的冲着珠子喊完,狂风骤起,一个高大的银色身影随风而现。
落入玲珥眼帘的,是一个一身婚服的吴桐。
黄大仙浑身毛发炸起:“怎么回事?你是谁?!”
听到别人的声音,男人掩饰下惊讶与欢喜,抽出眼神瞥向身后。
他站在喜庆的婚房内,通身黑衣显得格格不入,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意瞟来的那一眼让它如堕深渊,通体发寒。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震慑,仿佛只要他愿意,整个世界都会在他的脚下颤抖。
怎会如此?
黄大仙绝望地想,它从那一步开始走错了?!
下一瞬,男人懒懒地挥出左手,携卷着无形的威压,冲天火炎爆裂开来,环绕在人类周围如狼似虎的妖怪邪祟只余一地灰烬。
“怎么是你?”人类有些惊讶,狭长的凤眸瞪圆,煞是可爱。
危机猝不及防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除,吴桐一时有点懵。
玲珥望向人类:“什么是我?这是哪?你这是......”
人类身着一袭大红嫁衣,衣上绣着繁复的牡丹与凤凰,金线勾勒出的花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肤若凝脂。纤细的腰肢被绣着祥云的腰带轻轻束起,更突显了劲瘦的腰肢。他头上凤冠早已歪斜,几缕发丝散乱地垂在脸侧,落进被狂风吹得凌乱的衣衫里,甚至能看见隐隐露出的圆润肩头。玲珥被他颈后的红绳吸引了注意。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身上穿的是婚服?”
“我估计是被童曲他们算计了,在梦里被拉进了剧情任务里。”吴桐解释道,“所以我使用了召唤道具把你唤来了。”
吴桐自然略去了没想把人叫来这一点,捡好听的说。
玲珥自然地把人捞入怀中,仔细打量:“没受伤吧?头发都乱了。所以,你身上穿的这是婚服?”
鼻尖嗅到熟悉的栀子花香,还没等吴桐放松,便听到男人阴魂不散地问。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吴桐虽然不知道这奇怪的抓包感是从何而来,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人类有点磕巴道:“额,我是被黄大仙强取豪夺的......新娘。”
新娘......
额头有青筋暴起,突突跳动,周遭空气凝滞。
他有些后悔刚才让那只黄鼠狼妖死得那么痛快了。
玲珥眼底幽深,忍不住用舌头抵了抵后牙:“那它可真是做春秋大梦了,你只能是我的新娘。”
感到不妙的吴桐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和他犟嘴:“这任务就叫‘南柯一梦’。”
狠狠地把人揉进怀里,玲珥把脑袋埋入他的颈窝,重复道:“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要是把他和自己融为一体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背叛自己了。
不如干脆把他吃进肚子里。
玲珥盯着人类脖子后那根用途不明的红绳想。
这人又发什么疯?!
被锢在对方炽热的怀里,他都要被勒得窒息了!
吴桐咬牙勉强抬起一根胳膊,摸了摸男人柔顺的头发,顺毛道:“好好好,你的你的。”
沉默片刻,耳后传来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怎么能和它成婚?!你还打扮的这么漂亮!凭什么!”
吴桐:..........
还说不是青春期男孩?吴桐无奈。
“你要不要这么可爱?玲珥大师。”吴桐歪头看这他说,“这是梦境,不作数的。”
禁锢自己的力道骤然放松,还没等吴桐喘口气,玲珥便抬起头直勾勾的盯住他的眼睛:“你说你是我的,永远属于我。”
被玲珥不带温度的眼神盯着,被非人怪物圈禁标记,吴桐的背后不由留下冷汗,但此时此刻,他无法忤逆。
在称号“心声”的作用下,他十分清楚对方内心此刻疯狂的占有欲和破坏欲。
如果他敢在此时说一个不字,绝对会被对方的盛怒撕碎。
哪怕平日里再亲昵,他们也不是平等的存在。
人类垂下眼帘:“是,我是你的,我永远属于你。”
他在此刻,抛下自尊,俯首称臣。
得到肯定,玲珥被暴虐叫嚣的心脏这才渐渐平息下来,爱怜地吻上人儿朱红的唇。
不含任何欲念,只是一种本能的寻求安全感。
他刚才确实有一点失控,差点儿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而吴桐垂着眼,任君采撷。
发觉他兴致不高,玲珥心有不满,却又手足无措。
迁怒地扯了扯对方颈间的带子,他说:“吴桐,你在想什么?我生气了你还不哄哄我,接吻也不专心。”
你怎么会知道蝼蚁在想什么?
我在气恼自己的无力,哀莫自己的软化。
他几乎在日复一日中忘记,玲珥只把自己当作玩具或是工具。
他只是在利用自己而已。
起码现在,他不会和玲珥闹僵。
吴桐扬起笑脸,面上再次套上了万无一失的伪装:“不要生气了,夫君。”
玲珥瞪大了眼,呼吸加重。
他抬手扶上青年的脸颊,描摹着人类眉眼间独特的风情。
他从不认为人类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