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开始散去。
颜尘垂下眸子，抬手附上镣铐，紫电微闪，“咔嚓”一声，镣铐断裂成两截。
他伸手，将另外一半递给裴时礼。
“初次见面，这个给你。”颜尘不自然道，“……谢谢你。”
看着颜尘递来的半截废铁，裴时礼没拒绝，抬手接过。
手指接触到镣铐的一瞬，他面前弹出一个面板。
【稀有道具：颜尘的半截手铐】
【介绍：这是一截象征友谊的手铐，实验体很少分享自己的东西，看来他很喜欢你呦】
马上就要天亮，污染区外可能还有三元药业的人，颜尘不能久留。
他朝外走了几步，又回眸看向裴时礼。
这场景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隔了几秒，颜尘开口：“留个联系方式吧。”
“还钱方便。”颜尘又补了一句。
裴时礼把光脑id蘸着地面的霉菌，写在系统背包里烂成布条的原始短袖上，递给颜尘：“光脑id。”
颜尘接过布条，同裴时礼再次道别，赶在雷云散尽之前，离开了霉菌洼地。
看着颜尘消失在尽头的背影，裴时礼捏了捏手里的半截手铐。
雷云散尽，菌丝数量大幅度减少，季炽终于看清的外部景象。
裴时礼撑着白骨坐在校门口，傅熹年躺在旁边，颜尘不见了踪影。
季炽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和裴时礼对上视线。
裴时礼掀起眸子，眼底藏着刺骨寒霜，像一柄利刃，能从季炽精神海里剜出血来。
季炽一怔，他看到裴时礼弯起那双黑眸，用口型朝他说——
下次见。
下次见……
季炽心口一寒，漫起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莫名烦躁，不自觉喃喃想，当时选择裴时礼凑数就是一个错误至极的选择。
燕临关掉直播，轻喘几声。
胳膊断裂处疼得厉害，那些菌丝像一条又一条的蝌蚪，拼命往她血肉里钻，进了她的血液，能顺着血液流进五脏六腑……
“我们委托没完成，还丢了一个A级凶类道具，帝都大学入学考……”燕临看向季炽，用气音说。
“先登出，”季炽打断燕临，他看到裴时礼朝教学楼走过来了，“出去再说。”
说罢，季炽直接登出了游戏，徒留燕临愣了两下，透过窗户，她看到了背着傅熹年靠近教学楼的裴时礼。
季炽是在……
害怕他吗？
*
裴时礼来到三楼，季炽和燕临已经不在了。
罪恶玩偶断了一条胳膊，棉絮溢出，还盖上了一层霉菌，嘴角咧的很大，一双提溜黑的眸子，又大又圆，正直勾勾的朝裴时礼看来。
可怖又可怜。
池雾：“你俩还挺像的。”
裴时礼蹲在罪恶玩偶面前，看着那张笑得诡异的脸，沉默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和她？”
“你们眼睛都很黑。”池雾理所当然，“不是吗？”
裴时礼：“……”
池雾说得也没错。
戳了戳罪恶玩偶的脸，普通玩偶的触感，只是沾了血，有些脏了。
裴时礼捡起罪恶玩偶，耳边紧跟着响起系统提示音。
【道具：罪恶玩偶】
等级：凶类A级
介绍：深渊触手最喜欢的玩具
使用方法：她总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并且在有些时候，她能改变你的运气。
使用注意：反噬概率极大，但如果有深渊触手气息，或许你们能和谐相处
【是否绑定道具——罪恶玩偶】
【是】 【否】
裴时礼选择了【是】。
【正在绑定中……】
这是裴时礼第一次绑定道具，五分钟后，面板依旧停留在【正在绑定中……】的界面。
期间，裴时礼取消了三元药业的委托，顺便点开了【主线任务】面板。
面板很空，最上方挂着【主线任务】四个字，然后就什么也没了。
他的主线任务呢？
裴时礼戳了戳面板，刷新了一下，仍旧是空的。
“每个人的主线任务都不尽相同。”池雾适时出声解释，“需要等一个契机。”
裴时礼：“契机？”
“嗯，主线任务的来源有三种，第一种是世界意志发布的任务，这种任务每个人都有，随机刷新，不定时出现。”
“第二种任务，由一些具有影响力的NPC发布，同NPC相关的玩家会接到这部分任务。”
“第三种是玩家自己触发的，广义的主线任务指第三种。”
神迹游戏是开放大世界，其开放性也体现在每个人的主线不同。
虽然有世界意志发布的共性任务，但更多的还是玩家自己触发的主线任务。
在玩家自己触发的主线任务中，玩家是真正的“主角”，这也是神迹游戏广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池雾比裴时礼更像一个玩家，而且是很合格的玩家。
裴时礼好奇：“你当过玩家？”
池雾摇头：“没有，职业需求。”
谈话间，【正在绑定中……】的字样终于消失。
【您已绑定A级凶类道具，罪恶玩偶】
【本次为跨级绑定，因检测到您具有深渊触手气息，罪恶玩偶愿意接受你】
系统提示音落下，裴时礼隐隐感觉自己和罪恶玩偶之间多了些别的联系。
很难形容，就好像他脑子里除了池雾外，又多了一个人。
裴时礼指腹摩挲着罪恶玩偶胳膊的断面，欲将道具收进系统背包。
【嘟】
【罪恶玩偶发来一条消息】
【请您为她取个名字】
裴时礼动作顿了顿，他第一次听说道具有灵识。
池雾却是见怪不怪，解释道：“有些A级道具会产生灵，灵足够强，就会从道具转变成NPC。”
“你之前也是道具吗？”裴时礼问。
“……”
池雾：“我是人。”
裴时礼闭麦。
罪恶玩偶嘴裂的很大，裴时礼不太会取名字，便给她填了一个【笑笑】。
这么爱笑，叫这个名字应该很合适。
取好名字，裴时礼有些心虚地关掉面板。
他转手拍了拍傅熹年的胳膊，准备登出游戏舱。
“傅熹年，醒醒。”
傅熹年嘴角上扬，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睡得香甜。
“唰——”
裴时礼起身，从一侧洗手池的水龙头上接了水，洒在傅熹年脸上。
水珠冰凉，落在傅熹年长满霉菌的脸上。
他睫毛抖了抖，闷着嗓子咳了两声，胸口上下起伏，看着像喘不过气来。
裴时礼轻轻拍了拍傅熹年的背。霉菌随着他的动作落下来一层又一层，轻飘飘的，像是尘埃。
冰凉的指尖贴在后脖颈，傅熹年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晕晕乎乎的大脑霎时间清明了很多。
主要区别在于——傅熹年终于想起自己是个人了。
“……颜尘呢？”傅熹年迷迷糊糊。
“走了。”裴时礼道。
傅熹年动了动胳膊，他刚梦到颜尘说自己是他见过最特别的蘑菇，就被裴时礼一把冷水浇醒。
透心凉，心飞扬。
瞳孔缓缓聚焦，傅熹年回神，才发现这里还是霉菌洼地，不是三元药业。
诶？
“你没带颜尘走？”傅熹年意外。
“嗯。”裴时礼起身，“你愿望成真了。”
傅熹年轻轻“嘶”了一声，完全清醒了过来：“挺好的，嘿嘿，我也不打算谈恋爱，我要搞事业。”
裴时礼见傅熹年状态好上不少，才又道：“登出吧，回去好好休息。”
傅熹年也有些累，闻言点头：“好，那就下次游戏见！”
裴时礼颔首。
登出游戏，傅熹年钻出游戏舱，伸了个懒腰，爬进被窝，幸福闭眼。
颜尘，我又来辣！
*
傅熹年登出后，裴时礼又停了一段时间。
他来到霉菌洼地外，地面一片狼藉，脚印和仪器的痕迹拖了很长很长。
三元药业不会放过颜尘。
“你在担心他？”池雾瞧出点意思。
“没有。”裴时礼垂眸，“这就登出了。”
池雾瑰红色眸子轻轻落在裴时礼视线里，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颜尘离开的方向。
……
登出游戏舱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将光脑和游戏舱绑定，裴时礼拖着系统背包，看着里面的【黑卡】、【颜尘的半截手铐】和【罪恶玩偶（笑笑）】。
又过了会儿，他眼皮有些打架，这才睡去。
*
早上九点
小机器人在床上戳裴时礼的脸。
裴时礼翻身，将小机器人拿在手里，睁眼。
【检查报告出来啦，帝夫人在主厅等你】
裴时礼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前往主厅。
帝夫人和傅寒坐在沙发上交谈些什么，桌子上躺着一张检查报告。
见裴时礼进来，帝夫人起身：“小裴来了。”
裴时礼点点头，眸子忍不住朝桌面瞧去。
“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帝织一脸关心道，“小年很健谈，你可以多和他聊聊天。”
说着，帝织将那份报告拿起，递给裴时礼，触感冰凉，捻开一看，还有一张诊疗卡。
“帝都中学附近有一个不错的心理诊所，我和你傅叔叔交了一年的费用，你随时可以去。”
话音落下，帝织给傅寒使了使眼色。
傅寒干巴巴：“哦对，是。”
裴时礼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
【严重营养不良，且疑似人格分裂】
裴时礼：“……？”
人格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