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修身连衣裙搭配同色系高跟鞋,斜背一只银色迷你云朵包,下楼后因为池父出差未归,更是美美地享用了一顿丰盛早餐,而后在张管家带着一群小妹那能将人吹到天上去的赞美声中,上车上路上班去了。
到了警局,和门卫王大爷打了招呼,在大门左侧尽头拐角阴凉处停好车下来的池千雪,迎面碰上一位神情憔悴风尘仆仆的大叔。
黢黑肤色的大叔看着憨厚木讷,他怯怯凑上来,满脸风霜褶皱手脚局促,并且用了上个世纪初才会有的荒唐称呼:“女大人,我,我是有个案子的家属,你们通知我来的,门口那个同志就让我进来了,我问了一圈。”
他的口音很重,不知道是来自哪里,但勉强可以听懂内容,话说到这,他可能因为口渴,吞咽了一下口水,又低头去他提着的行李袋子里翻,翻出来个大号保温杯,开始拧盖子。
池千雪耐心等他喝完再说。
还没拧开,他停下抬头继续说了:
“我早就要来的,但孩子他娘受不了消息进医院去了,我还要凑钱,昨晚总算到了,儿媳妇不给我进去,说已经和儿子离了,孙子也不给我看,我在你们这门口等了一晚上,大早上里面的同志就跟我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都知道了,我儿子肯定要坐牢。”
池千雪还是没明白,他是哪起案子嫌疑人的家属。
男人哭了,抬手抹了一把无声的眼泪,顺带带走了鼻涕,最后统统擦在衣服下摆,他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视线正好对上池千雪紫色的裙摆银色的小包,这是他在家乡县城上都见不到的好看颜色。
都是紫,一个土一个贵气,都是银,他只见过银镯子,不知道银子还能做成包,男人更不知道,此银非彼银。
这位老父亲清了清嗓子继续了:“他一个乡下孩子,好不容易打拼成了大公司的经理,孙子读书也好,就想着以后能当官,文官武官都很好,都是我们那里做梦也想不到的有出息。”
“就这个杯子,他说要几百块钱,这么贵他都给我买,说家里冷,暖水瓶子没这个好,真的,确实,这个很好用,我都舍不得多用,怕用多了会坏。”
“我儿子这么乖这么聪明这么孝顺!不就是给人家带的一起玩了个小姐,怎么就要坐牢了?这是什么世道?没有天理啊?那小姐死了,也不是我儿子杀的,现在连赔她钱求她松松手都没办法,求你们更没用,我知道的。”
“我就这一个儿子,这下毁了,全毁了!”
大叔的语速越来越快,池千雪听得有些费劲,她不由蹙起了眉头。
大叔神情愈发激动,眼睛里红血丝游动,鼻孔扩张呼吸急促,他手下不停,终于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
热气瞬间腾腾而出,这确实是一只效果很好的保温杯,口渴的人一时半会肯定喝不了的。
他也不是接来喝的。
“就是你,开红色车,漂亮女的,就是你办的案子,你害的我儿子!”
他那干惯了粗活力气极大的手,飞快伸出紧紧捏住了池千雪的胳膊。
那热气蒸腾,一看就极烫的开水,被瞬间变了面目的男人狠狠泼向池千雪的面部。
“啊——”
空中有惊呼声接连响起,有人飞速冲了过来。
池千雪全都不知道,她脑子一片空白,心脏骤然停止,前世那种熟悉的失重感再度出现,她以为她动不了,躲不开了。
太近了,太突然了,太快了。
池千雪眼中只剩那张写明了“反正救不了儿子,我要与仇人同归于尽”的狰狞的脸。
而在男人所谓“质朴”的世界里,坐牢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即便几年就出来儿子也废了,连带着身在老家的亲人们都面上无光见不得人从此没了大声说话的权利。
男人弄不来硫酸和刀具,他更怕出去这道门就泄了这口胆气,于是他选择了开水。
开水,也能将人烫到皮开肉绽,能让这高高在上的城里女人毁容,从此生不如死。
水花飞溅,带着滚烫的气息,与空气短短的摩擦后依然灼热,眼看就要覆盖到池千雪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