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看右看,发现处处皆是饰品珠玉,金闪闪的令我看得有些眼花。
又或者,是饿得有点昏了。
此时罗金铺的掌柜见他们都未有出声,便拿出一支雅致的簪子左右展示。他无视站在星魂旁的我,殷勤地向三位大人介绍道:「各位客官觉得这个如何?」
「无趣。」星魂率先道,大司命连看都没看,自己倒是注意起旁边镶着金花银叶的金钗。
我看他们拿了好几个,星魂一脸沉闷,大少司命二人不是毫无兴趣,就是冷漠以对。片刻,一旁的伙计从不起眼的箱柜中拿出一支外观暗红,簪形似鸟的木簪,学着掌柜说:「三位客官不妨看看这支簪子。」
「此簪名为守生,外表虽看似平平无奇,其背后却是一桩凄美的故事。」
「有古言,一人名尾生,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尾生为了遵守诺言,等待心心念念的佳人,宁可一死,也不愿从桥下离开。」
「女子因家里阻挠,迟了与尾生之约,尔后,赶来的女子见桥下,尾生抱柱已无生气,玉泪不停,了断心结,直跳了桥随尾生而去。」
「据说女子的发簪掉入河后,死死的嵌在当初尾生所抱的梁柱上,任由河水暴涨,干涸无水,皆不曾挪动过半分。」
「此守生簪便与当初那名女子的木簪同款。所谓佳人相守,伊人配之。君意不摇,妾心不动。生死永隔,情念长存。」
「呵,尾生抱柱?」星魂嗤笑几声,神情再次变回了那位高傲乖张的左护法。
「甘愿沉溺于情欲之中,却不知变通,墨守成规,自取灭亡。」
「如此荒唐的故事,可笑的人情,尾生为此丢掉性命,全权是因为他的愚蠢。」
「哼,依我看,这种故事也只能拿来骗骗无知小儿。」星魂轻蔑重哼,看着神情慌张的伙计。
「但这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我只是想客官也许喜欢,所以……。」
「这种货色下回就不用再拿出来了。」大司命打断伙计的话,轻挑的撇一眼木簪,不屑道。
「的确。」星魂认同道。
我听他们头一次评价如此差,便仔细看了看伙计手上的木簪。我看了一会,觉得此物颇像五君的扶桑之木,顿时心中感慨万千,不禁暗暗呢喃:「簪形虽是简朴,但故事好听,簪木好看,我倒是看不出哪里差。」
送礼求的是心意,即便在简单小巧的礼物,其中夹藏的故事与心思,我想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关键。
掌柜看他们三人兴致缺缺,又从桌下拿出一箱精致的木柜出来。他打开木柜,从柜中小心取出一支外型亮眼的珍珠钗子说:「公子与姑娘不妨看看我手上这把摘星钗,珠若灿星,缀美颜。」
「勉勉强强。」星魂瞥了一眼率先道。这还是他看了许久,头一次嘴下留情的。
「看来你们店里还是有几件能入眼的。」大司命笑着,先接过钗子与少司命开始细细端详起来。
「公子,依我的浅见,这两位姑娘定是喜欢。」
「要知道送姑娘家礼物,一是何其心意,二则出奇不易,公子你暗自买了去,随后在赠与心仪的姑娘岂不一举两得!」
掌柜两眼冒光的,跟星魂压声说了许多都被我听进耳里。好一个舌灿莲花的掌柜,怎么又偏偏把星魂牵扯上大少司命两位长老了。
「你觉得此物如何?」星魂突然转过身来问我。我心想他没把我的真实身分告诉给两位长老,于是自己也顾不上内力消耗,便施以传音术回应:「不如何。」
当我回话,心里又闷又酸又心虚。我知道我这是同他赌气了。我虽不似寻常女子对女红珠宝有深研与兴趣,但一件东西好看与否,我还是清楚的。
平心而论,那珍珠钗子不只好看,其样式还与桌上这些小巧的对象不同,别有特色。但这一时半会,就算他拿出一支用东海龙珠装点的钗子问我,我的答案也只有同样的──不如何。
「嗯。」星魂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又转过身去。
「掌柜,我要了。」大司命拿着手上的珍珠宝钗说。
掌柜笑呵呵地将商品包装好后,恭敬的递给大司命。顿时,大司命朝我这里走来,她拿着包装就是往我这递:「替我把此物拿回去给将军府待命的火部弟子。」
见大司命将细心打包好的物件塞给我,想是把我认作星魂旁边打杂的阴阳傀儡。
我顿了顿,在大司命察觉我奇怪的停顿时正要伸手收下。这时星魂挡在我的面前,沉声道:「她不是普通的入门弟子,她是月神半月前派来桑海支援的水部弟子,珑。」
「你若要托人拿,给外头的阴阳傀儡便是。」
大司命神色掠过一丝惊诧,反而勾起嘴角,朝我说:「我便想大人平日对于这些金银珠宝并无兴致,怎么今日特地到此游览。」
「珑弟子,若下回你对这些小玩儿有兴趣,我倒是不介意带你来长长见识。」
「星魂大人事务繁多,平日里莫要麻烦大人。」大司命剑眉轻挑,严肃提醒道。
这下好了,现在对于大司命的误会,我是反驳也不是,承认也不是。
「不麻烦。」
听到星魂这一句话,心中顿时泛起一股暖意。我讶异地看着星魂,看着他从容的化解对我而来的质疑。
「半月前,我与珑力抗流沙,当时她身负重伤后,过了十来日方才恢复过来。昨日又因我的吩咐与六剑奴缠斗受伤。」
「她身为内门弟子,此等危险的任务本不该经由他手。但当初情势危急,我掂量着她的实力杰出,索性便特例让参与任务了。」
「此番我一时兴起亲自带她出来开开眼,也算是答谢她前后几次妥善完成任务。」
「都说幻形之法不只消耗内力,也难以掌控。大人何必再让珑消耗内力幻形成男子?」大司命双手抱胸,不解问道。
星魂回头瞅了我一眼,随后站到我身旁,用手轻捏了捏我的脸颊,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免招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毕竟,她太惹眼了。」
被他这么一说方才的温情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蹙着眉,嘴角扯了两下,只回给他一个尴尬又不失礼的笑容。
此刻,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竟会把我的心刺的又痒又疼。虽说最初是我误会星魂的意思所以幻形成男子,但现在误会解开,星魂也将自己幻形了。我怎么就不能变回原来的面容,怎么就惹眼了!
论惹眼,两位国色天香的长老也不惶多让,为何唯有我必须得幻形不可。
「掌柜。」星魂突然冷声道。
「方才一字一句……。」星魂邪魅的浅笑,掌柜听得面冒冷汗,卖力微笑的使劲点头,说:「我只晓得公子想买只簪子,仅此而已。」
突然间,星魂朝我看了一眼,随后便眉眼低垂,神情苦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大司命。」
星魂停止思考,走到一旁的柜子上,上头是他刚买的装有六颗桃子的果篮。他勾起浅笑朝大少司命二人说:「吃桃子?」
大少司命摇头否定,星魂狡猾的蓝眸就往我这飞了过来。
「珑,篮子里的六颗桃子,除了我自己,我亦替大少司命二位长老各留一颗。」
「眼下两位长老无心食用,你且帮我带回宾馆,顺道将大司命的钗子送回火部。」
星魂突然改变主意,让我整颗心上上下下,一时间又气又恼。
什么两人的幽会,看来是我想多了。
我冷淡的接下桃子果篮与大司命采买的东西,直往外头走去。走到一半,星魂叫住了我,补充道:「我也有留你的份。」
我没有转身响应星魂,而是假装没听见,假装自己是阴阳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就这么无视他速速离开此地。
出了店铺的门,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卸去身上的幻形术。
我又不是来这当跑腿的,早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当初我就装懒,赖在床上得了。
一刻钟后,我不满的将东西交给将军府里的火部弟子,再回到宾馆放好果篮后,看着剩下的五颗桃子,肚子又开始咕鲁乱叫。
我气愤地随手拿了一颗桃子塞入内袋后,自己一个人落寞的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心里赌气,暗自骂着不想去打搅他们三人。
剎那,街上人声扰动,马车横冲而过。我见人群闪避,却有一女孩哭哭啼啼地停愣在路中。
眼看车马不长眼要酿成意外之际,我轻功施展,救下了女孩。
当我放下女孩,我查觉到背后有人的气息猛然回首,只见一袭淡雅的浅蓝素袍温和入眼,张良掌上立着一颗桃子,温文儒雅的站在我面前注视着我。
我看到他掌上粉嫩的桃子,立马搜了搜我的内袋,发现里头空空如也。
他掌中的桃子是我的没错了。
他嘴角扬起,眉开眼笑道:「玉姑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