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们不是在新荣中心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周子放的男的吗，后来我问他，他跟我说路季予也在。”

“你猜他在那儿干嘛？”

姜莞坐在奢侈品店的沙发里，看着陈美云正认真地挑选导购员给她端上来的一盘男士钱包。

“在跟人买戒指。”

卫林的生日在六月中旬，陈美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今天拉了姜莞出来挑选生日礼物。

陈美云听到姜莞的话，不由得抬起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姜莞心平气和地开口：“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

陈美云在一堆设计前卫的皮夹子里挑了一个还算低调的黑色，但是外形看起来像是一个手提的便携式垃圾袋。

姜莞下意识地拧了一下眉头，但她觉得这不是陈美云的审美的锅，而是她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踏入这家装修得想水帘洞的店。

“你说路季予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动作比谁都快。不过周子放跟我说了那女孩是路季予她姑姑给他指定的未婚妻。”

“他还说路季予他姑姑对路季予掌控欲特别强，从小他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是他姑姑不同意不喜欢的，就一票否决。连他突然搬家到落英巷来也是因为他姑姑不同意他滑雪，两人大吵了一架把人赶了出来。”

陈美云说完难得叹了一口气：“这帅哥平实潇潇洒洒一点都看不出来，背地里原来过着这么水深火热的生活。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童年阴影，白天收情书，晚上收通缉令。”

姜莞觉得周子放跟陈美云说的这番话肯定是添油加醋过了。

路季予这人看着好说话，凡事不太计较，但是其实是很有主见，他愿意退让的那些都不涉及他的底线，但一旦涉及，就绝无商量的可能。

“不过说到滑雪。”陈美云刷完卡，导购员脸上挂着“滞销产品终于被冤大头拿下的喜悦笑脸”乐呵呵地拿着产品转身去给她包装。

“最近北城不是新开了一家滑雪场吗，我妈给了我几张票，你要不要给我一起去？”

“我滑雪一般。”姜莞对运动，尤其是极限运动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陈美云看出她不在兴致上，继续攒动：“但是我约了卫林，我让你们俩见见，顺便你帮我考察一下他。”

姜莞看出来她已经是在热恋中的状态，不过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热恋了：“行吧，什么时候？”

“要不后天。”

陈美云说完从包里掏出造就准备好的票：“现在还在试运营中，人应该不会很多。但我看网上评论还是早点去排队比较好。”

姜莞看了一眼票上的地点：“那我们到时候直接门口见。”

“成。”陈美云爽快地答应下来，她给礼品袋拍了一个照片发给卫林，等了没有一分钟，那头挂了一个语音电话来。

“你又买什么什么了？”姜莞靠陈美云很近，卫生讲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她的耳朵，包括他不太耐烦的语调。

陈美云脸上的笑绽放到一半被迫收了回去，她看了一眼姜莞，才压着声调开口：“怎么了？这是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啊。”

“云云，我说了我不需要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只是一个学生而已，就这么大手大脚的乱花钱，真的好吗？”

陈美云沉默了几秒，才妥协似地开口：“好吧，这是最后一次行了吧。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所以我才想要——。”

“生日每年都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卫林打断她的话。

“好吧，是我错了。”陈美云悻悻然地挂了电话。

姜莞递给她一个“你是哪位”的眼神，陈美云不甘心地替人辩解：“他从小比较节俭，习惯了而已。”

“节俭是美德，但扫人兴致不是。”

姜莞说话总是一针见血，陈美云辩无可辩，也只能承认：“好吧，他在有些方面是挺讨人厌的。”

但是架不住陈美云是真的喜欢他这一类型。

晚上吃完饭，体育频道正好在放滑雪比赛，姜怀南本来已经换了频道，姜莞又给它调了回来。

电视里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让姜怀南禁不住啧啧赞叹。

“果然滑雪的尽头的是骨科。”

姜莞在看朋友圈，周子放发了几张在某个看似是酒吧的地方玩的照片，她把几张照片一一放大，五彩的光影之间隐约可以看到某人坐在角落的落寞身影，她随手点了一个赞，然后抬头问姜怀南：“你们男的是不是特别在意名份？”

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两人聊天。

姜怀南本能地竖起了自己的八卦天线：“你什么意思？”

前天路季予给姜莞搞了一通表白，但最后还是一句“抱歉，我接受不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把她给拒了。之后两人又陷入了一种冷战模式。

“比如。”姜莞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现在有一个富婆看上了你，但是富婆不想跟你公开恋情，想先跟你试一试，你会答应吗？”

“不是，姜莞。”姜怀南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重心长地跟她说：“爸爸不是不同意你谈恋爱，但是我们要谈健全的恋爱，阳光的恋爱，所以你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姜莞有点受不了姜怀南的说教：“就字面意思。”她拿起手机给他看：“刚才刷网页，看到一个富婆重金求子，我好奇问问你。”

“你爹都一把年纪了！你还给我搞这一套！”

姜莞退出网页，眼睛盯着电视：“随便说说，怎么还生气了。”心里想的是，男的果然一个比一个小心眼。

滑雪中心在郊区，从市区坐地铁过去的话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陈美云和卫林临时有事要晚一点来，姜莞到的时候刚过九点，滑雪场大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检完票从租借处领完滑雪装备，姜莞去更衣室排队换衣服。

她刚跨进去，里面就传来了激烈地争吵声，好像是为了争更衣室。姜莞避开人群，走到更衣室的尽头处的那一间。里面的人似乎刚进去，她抱着衣服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开始无聊看手机。

旁边一间的门外站着一个看着跟她看着差不多大的女生，从头到脚，一身奢牌装备，很打眼。

“我看到有人扛着摄像机，有谁在这拍戏吗今天？”

“好像是要拍一个什么宣传片，我刚看到那帮人进来了，走在最后的那个男生帅炸了，我还以为是哪个刚出道的小明星，网上搜了半天原来是个高中生，名字也挺嗲的，姓路，叫路季予。”

她们正聊着，姜莞面前的更衣室的门终于推开了。

她收好手机，一抬头，眼神对上从里面出来的男生。

“哎，就是他。”旁边女生推了朋友一下。

路季予对黑色似乎特别着迷，一身纯黑的滑雪服，没有半点亮色，倒是他手里抱着的那块滑雪板花花绿绿的挺吸睛。

两人一开始谁都没开口说话，姜莞还以为他要装不认识自己，路季予看了眼她身后：“一个人来的？”

“陈美云有事晚点来。”

“你呢？”

路季予抬眼，像是随便瞟了一个方向：“我朋友在那里。”

姜莞点点头，抱着雪服进门换装。衣服大小都正好适合，但是就是鞋子好像有点大了。姜莞拿出手机，背靠着更衣室的墙壁，几乎没怎么犹豫地给路季予发了条信息。

“你现在有空吗？我鞋有点大了，你能帮我换双小的吗？”

“主要是现在更衣室人太多了，我不想排第二次队。”

姜莞打字很快，发完信息，她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心跳难得有些失常。她在很多方面都很洒脱，但是她也必须承认，她的确是舍不得他。

但是要姜莞妥协，她办不到。她几乎已经习惯了掌控自己的人生，不想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而打乱自己的计划和坚持。

没多久门上传来敲门声，路季予的声音隔着一扇木门听起来有些失真：“把鞋拿给我。”

他的语气很淡。

姜莞已经换好了衣服，裤子是背带的样式，她穿着有点可爱。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调长背带，勒得她有点不舒服。

“换37码的。”

“我在这等你。”

姜莞扯了一下自己的背带，看他。

路季予抿着嘴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看着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租赁柜台前挤满了人，路季予边走边摸手机听语音。

李牧在那头已经炸了锅。

“大哥，你是灰姑娘啊，换个衣服到现在还没来？”

“我们这边就等你一个了。”

他话说得严重，其实自己也就才刚刚换好衣服，踏上雪道不会超过一分钟。

路季予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犹豫了不到三秒，又回了一句 “姜莞也在，稍微等我一下。”

然后任凭手机再震，路季予都没再看过一眼手机。

他拿着换好的鞋回去时，发现应该在更衣室的姜莞已经站在门外。她脚上穿着自己的白色运动鞋，头发随意扎成一个低马尾垂在肩膀右侧，手里抱着自己的衣服，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路季予从她的背后走过去，目光落在她耳后露出的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上，视线上移，他发现她的耳廓上有一颗小痣。

周围人声嘈杂，路季予还没有走进，姜莞忽地转过身来，那颗小痣转而消失不见。

路季予弯腰把鞋子放在她身前后直起身：“试一试？”

姜莞看着他的眼睛，人却没动。

周围人声嘈杂，各种“借过”声此起彼伏。

而她又拿出那种一动不动，沉默却足以震撼人心的目光盯着他。

路季予刚才提着鞋子来得路上其实是计划过的，放下鞋转身就走。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公转规则，而不是一切都凭借她的心意而来。

就像此时此刻他清楚明白地知道她的眼神在明示什么，但是——

路季予一手插袋，另一只手指着姜莞身后的储藏室的柜子，语气谦和地建议：“你可以靠着那里换鞋。”而不是他。

路季予自认自己的确算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但是在姜莞这里，他更多的是另外一层念想。

他想从她的眼里看到失望，或者是别的什么其他的情绪。

但是没有。

姜莞的目光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后，随即偏开。

“谢谢你啊。”甚至还很有礼貌地道了谢。但这几个字怎么听都挺像是在骂他的。

姜莞弯腰拎起鞋靠着储物柜一声不吭地穿好后头也不回的往滑雪大厅走。

路季予下意识跟了两步，李牧又在微信上催他，等他回完信息再抬头，姜莞已经走得没人影了。

路季予拎着手机略微不耐地转了几圈后，抬起头，嘴角勾了勾，像是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