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找他问陆迎风的事，他也应该知道吧？
毕竟林九天当时说了那样的话。
可他不能直接问，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他失忆的事。
这时候正巧林九天瞪过来问罪，两人四目相对。
闻不归干脆抬起头来回答他的话，“我也不知道，就知道……”
想到什么，闻不归眼睛又是下意识的一眯，笃定问：“所以我身上的命格是你的。”
林九天露出比他还意外的神情，“不是吧？你不是早就知道？”
林九天也察觉到了闻不归身上的不同寻常。
“那个……”林九天小心试探道：“你不会？记忆其实没有完全恢复吧？”
糟糕！露馅了！
见闻不归眉头紧蹙，但是没有否认的神态，林九天当即就破防了。
“不是……？”林九天指着他的脸，“那你刚才装什么，害我还以为你记忆都恢复了。”
他越想越不对。
“你总不会告诉我，其实你根本就没认出我来，刚才说这么多，都是你诈我的？”
闻不归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知道了。
嗷！
林九天痛苦地抹了一把脸。
他就是个傻子。
林九天气得站了起来，他单手叉腰，指着闻不归指摘大骂，“你这个心机鬼，活该你没有朋友。”
闻不归理亏，开口哄他，“你不就是我的朋友？”
林九天突然收起所有神色，问：“那我是谁？”
闻不归勾唇一笑，答：“林九天啊你。”
他刚才自己说的。
林九天绝望的抬手阻止了他的敷衍，“好，你可以闭嘴了，不用说了，再说下去，我怕我忍住不冲上去打爆你的狗头！！！”
看样子他是真的没认出他来，林九天越说越气。
见林九天已经到了原地爆炸的边缘，闻不归老实道歉，“抱歉，我的。”
还不忘最后给出一个甜枣。
“还有，谢谢！”
为之前辜负对方的信任，同时也是命格之恩，与今日亲自传信。
如果他没猜错，林九天此举已经背弃了仙族核心利益，这种付出，已经超出了朋友二字太多太多。
不管是因为他师尊听风，还是闻不归自己。
此等恩情无以回报。
“不行！你必须请我喝酒。”
林九天不想就这么吃亏了。
“就请喝酒……？”闻不归好笑问他，“这么大方？”
“大方什么大方？”
林九天想到自己修为瓶颈多年，不止一次后悔自己当年不顾后果的冲动。
仙帝命格换龙骨……
亏！
他都亏死了！
而且那时候他们都没见过……
林九天懊恼捂着脸。
“我不大方能怎么的？命格都送出去了，要不？你现在还回来？”
“还不了。”
闻不归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听你的，请你喝酒。”
林九天又要求，“要你陪我一起喝。”
“也成。”
闻不归依旧好心情的没有惯性拒绝，落在他肩膀上的手，再次安慰拍了拍。
林九天爽快大手一挥，“那行！我大人有大量，只要你陪我喝酒，剑我自己回头自己去找。”
从拿到自己的本命剑，对方就一直很抗拒他，在识海里不停地与他吵闹，骂他偷剑贼。
也是，本命剑生成的时候，是与他命格绑定的。
现在命格脱离在闻不归身上，剑灵又在无常狱的炼化中失去了记忆，自然不会认他为主。
但事实就是事实，等他找到它的另一半，剑灵自然会恢复记忆与它本来的威能。
葬天之剑，本不该蒙尘。
闻不归就不理解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拖着我一起喝酒？”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已经明确说过很多次，他不喜欢喝酒，也没兴趣。
之前是，现在也是。
林九天眼睛一飘，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闻不归真诚道。
林九天看他这个样子，本就没有城府的人非常容易感性。
“因为有个人欠了我一顿酒，他不在了，我自然就找你讨了。”
闻不归脸色一沉，“……”
欠酒的人不在了，为什么找他讨？
如果欠酒的人是他……
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毕竟他这身命格怎么来的，闻不归还记得。
果然。林九天一昂头，“听风道君是你师尊，他倾尽所有，最后亏了我一顿酒，那自然是来找你还了。”
他们两人曾是至交好友，林九天也不介意听风为了其他目的，故意接近他。
甚至在其苦苦哀求下，林九天大方换命格。
失去命格后的林九天，一连从仙界的天之骄子沦为罪仙，破掉的身体，也是养了很久才得以恢复。
等他恢复的时候，听风被杀，外面谣言四起。
但林九天没全信。
也好在他没全信，两人后来才能成为朋友。
听风常常在林九天耳边提起闻不归。
说他那个弟子是多么的优秀聪慧，如果他们相见一定合得来，事实也证明，听风的确没有骗他。
他欣赏闻不归，闻不归身上有他身上没有的东西。
高情商，有手段。
只要他想，他能和任何人打成一片，稍微用点真心，别人连命都可以为他拼。
林九天和听风都是其中的‘受害者’。
想到听风，林九天到现在还记得，对方在离开仙界时，交代他对闻不归照拂一二。
林九天也不知道听风怎么死的，但绝对不是外人传的那样，杀师证道。
遗憾叹了口气。
“多好的人啊……！”
闻不归顺势问：“所以你在无常狱入口说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到陆迎风，又想到听风，两张不同的脸在他脑海不断转换。
他们两人身上，除了从内而外透出来的干净，几乎没有共同点。
不对！
是完全没有共同点。
听风的纯粹是对心中正义大道的追求。
陆迎风不同，思想过于简单，说好听点是单纯善良，难听就是智商欠费，他把什么事情都能想得简单了。
林九天刚想说话，话没出口就是喉咙一卡，堵得他呼吸一顿。
天道的禁口禅还没解除。
听风转生成什么人，都是裴清之告诉他的，他也立下誓言，谁都无法张口。
他可不想被天打五雷轰。
想到这，林九天立即惶恐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又空出一只手指了指上面。
闻不归不解，“什么意思？不能说？”
“呜……，呜呜，呜呜呜！”
林九天只能发出他自己能听懂的提示。
闻不归蹙眉思虑许久，见林九天实在憋得难受，最后自己想通绕过了这一节。
“算了，你说第三件事吧。”
林九天立刻放开了堵嘴的手。
这不就连起来了嘛……
他语速极快，道：“你去缥缈峰找裴老怪，当年是他算计的你。”
“缥缈峰……？”
再次听到这个地名，闻不归很意外。
所以？第三件事是裴清之要见他。
沉思几息后，闻不归抬起头来，脸色却不太好，催促道：“还有吗？”
林九天连忙摇头，“没有了，就这些事。”
看来还是得回缥缈峰一趟。
既然是算计，那么他进无常狱必定与缥缈峰的人脱不了关系。
夜凉如水，星辰凝光，月光如轻纱飘落，韵满山峦。
送走林九天，闻不归山头心绪不宁地立定高峰一侧的悬崖上。
脚下冷风呼呼，吹过山谷，不时发出林叶回溯的空荡声。
如果偃天宗的名单上，确实是没有中书君的名字，那是不是……
闻不归不愿再想。
排除一切假设，现在只留给了他一个最坏的结果。
就是中书君自愿消失。
且消失的理由，必定与他有关！
这时候……，背叛两个字像一根利刺，狠狠的刺进他的心底。
眼眸与沉沉的黑夜同样深沉。
凌厉的眉头凝结，一只蟋蟀赶夜路跳过他的脚背，闻不归抬脚，在蟋蟀下一次的落脚点，狠狠地碾了上去。
蟋蟀的身体与青草泥土凝为一体，闻不归心烦的收回了脚，在旁边草地蹭掉靴底的污秽。
以为脱离魔界就能重新开始，世道却裹挟着他往前走。
“呵呵！”
闻不归没控制冷笑一声，外门弟子的黑衣黑雾中散去，现出了他原本黑红相叠锦袍华衣。
他的面容也从一开始的平凡，变得精致而凌厉。
就在他心绪不佳时，黑仲天的到来打破了黑夜的沉静。
闻不归转身，抬首问：“事情办好了？”
闻不归身上的气势太沉重，无形之中多出了高高在上的距离感，让黑仲天本能害怕的停下脚步。
他抬头不放心地看向闻不归，担心问：“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
闻不归摇摇头，“没事，想起一些事。”
黑仲天咬牙朝他靠近，停在他三步之外，安慰道：“既然是让你心情不好的事，那你就别想了。”
闻不归没答应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夫人可收到信了？”
黑仲天拍着胸脯向他保证，“我办事，你放心，蝴蝶夫人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山道上传来人轻巧的脚步声。
黑仲天转身朝身后看了一眼，“说曹操曹操就到，人来了。”
说着，他身形一晃，变成了土黑狗的模样，在闻不归脚下习惯性绕了一圈，就地坐下了。
蝴蝶夫人裹着厚重的粉色大氅，裹挟着深夜的冷风，快速穿过山道。
当看到悬崖边那熟悉的身影时，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等候多时的闻不归主动开口，微笑天衣无缝，道：“夫人，别来无恙。”
“真的是你？”
蝴蝶夫人来到闻不归面前，双手取下了头顶的帽围，看向闻不归的目光里有欣喜，还有一点点畏怯。
是的，畏怯！
闻不归问：“可是发生了什么？夫人看我的目光有了些许不同了。”
蝴蝶夫人垂眉想了片刻，后又抬起头来，十分不自然的错开了话题。
“你还是先说，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异人君就在偃天宗，我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太久。”
说到异人君，闻不归实在是好奇，“敢问夫人，这个异人君、他？”
蝴蝶夫人打断他，认真道：“他确实没有死。”
“哦？可我明明亲手了结了他？”
闻不归更有兴趣了。
难道跟他一样是不死之身？
“不是……，”蝴蝶夫人欲言又止，“这些事我不能和你说。”
闻不归了然点头，“我知道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也有难言之隐。
闻不归拱手行了一礼，道：“此次深夜麻烦夫人，其实是我有事相求。”
已经有所猜测的蝴蝶夫人抬手阻止了他，道：“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闻不归平和点头，“可以。”
“你可曾是魔域魔尊？”
蝴蝶夫人希冀的望着他，增大的眼眸中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是怕他承认，又怕他骗她……
看到她这个样子，闻不归无所谓一笑，承认道：“我是。”
听到这个答案的蝴蝶夫人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脚下一个蹒跚，她低落呢喃道：“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