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六月份开始,我们两家便开始筹备婚礼事宜。
那时候我们打算婚后在县城生活,县城的房子便是我们的新房,所以在村里办席的地方依然在余炳权父母家。
我调了一个礼拜的夜班。
白天我们回到村里帮忙打扫、布置屋子,晚上则回到县城,我在酒店值班,余炳权则回到房子里休息。
母亲常常在我耳边唠叨:“哎呀,余炳权对你多好哩,大晚上的,还要骑摩托把你送回县城哩!”
我点头笑着:“昂,人家也不嫌乏。”
父亲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偶尔不耐烦的哼出一口气,说道:“就你们两个说他好哩,连个班也不上,在县城混着,还不知道做啥哩!”
那时,我只觉得父亲和村里人对余炳权误解太深,他只是爱玩,并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去旱冰场溜冰、去网吧打游戏,这些在我看来完全不够摆上台面说叨。
我对父亲说:“等我们结完婚,余炳权就去县上上班呀,他爸爸给安排好了,事业单位哩!”
父亲冷冷的说道:“朱旺家那个大儿子,说是前两天让拘留了。”
我好奇的问道:“为啥让拘留了?”
母亲凑过来,笑着说道:“听说是量黄米(指□□)让扫黄的抓住了,拘了十来天哩,还罚了两个钱。”
父亲瞥了一眼母亲,“你还笑哩!”
母亲瞅着父亲,仍笑道:“我咋不能笑,当年要不是他们家小儿子把刘小军打了,莎莎现在还是老师哩,说不准也能开个幼儿园赚钱,他大儿子出事了,我咋就不能笑啦?”
父亲冷哼一声,扭头看着我:“你知道我想跟说啥哇?”
我看着父亲,说不出话。
父亲又说道:“那余炳权跟朱建平天天混在一起,朱建平量黄米,那余炳权就是个干净的?咱们村那么多人说他都是瞎说哩?”
我无力的辩解着:“那朱建平跟余炳权又不是一个人,各有各的爱好么,余炳权就是经常泡个网吧,又不犯法,以后家里买上电脑他就不去了。”
母亲叉着腰冲父亲说道:“咱们村里头人那嘴,还能信哩?说人家余炳权这那的,谁看见了,啊,他咋看见的,是不是他就经常去哩?”
父亲被母亲说的哑口无言,捏着烟转身进了屋。
母亲站在原地,对我说道:“莎莎,你结了婚也得管好炳权哩,让他离朱建平这种人远点,要不惹的一身臭名声。”
我点点头。
回县城的路上,我问余炳权:“前两天朱建平让拘留了,你知道哇?”
余炳权将摩托开的飞快,问了一句“啥?”
我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朱建平让拘留,你知道哇?”
“昂,我去接的!”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的坐在摩托车后座,看着一棵又一棵杨树从身边飞速掠过。
到了酒店门口,余炳权停了摩托车,将我送到大厅。
我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余炳权却先说话了:“咋,莎莎,你是不是怀疑我也跟朱建平一样,经常去量黄米哩?”
我没说话,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余炳权叹了口气:“唉,你是宁可相信村里头人那些嘴,也不相信我是哇?”
我歪着头问道:“那你去吗?”
余炳权看着我,突然生气起来,扭头就要往外走。
我慌忙拉住他,有些尴尬的笑着:“呀,我就随便问问,你咋还生气哩?”
余炳权转过身,皱着眉说道:“村里头人啥也不知道,长个嘴瞎逼说就算了,咋你也怀疑我哩?”
我有些愧疚的低着头,用手在他胸脯上轻抚着,低声说道:“消消气,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余炳权抓着我的手,说道:“你还好奇,我让你跟我住一块,你还不愿意,我都自己解决了也没敢强迫你,你倒好,好奇我是不是量黄米去了!”
我有些羞愧的低着头,小声说着:“我的错我的错,不该质疑你。”
余炳权捏着我的手,忽然笑道:“那你对我的心灵造成创伤了,咋弥补我?”
我有些紧张,赶紧抽出手,转身往前走着,喃喃说着:“你赶紧回去吧,我要上班了!”
余炳权从后面抱住我,在我耳边说着:“想跑?说哇,咋弥补我?”
他的鼻息吹到我的脖颈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脑袋有片刻的恍惚。
我红着脸挣脱他,佯装生气的说道:“哎呀,我还要上班呢!”
余炳权歪着脑袋看着我,脸上看不出悲喜。
我声音低下来,赌气的对他说道:“我不该怀疑你,我认错啦,你要是生气,你打我一顿算了!”
余炳权又笑着过来摸我的头:“我哪舍得打你哩,我心疼你呢,大晚上的你不跟我回家睡觉,在这儿加班,唉!”
我笑了一下,推着他往外走,边说道:“呀,知道啦,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余炳权慢悠悠的往前走着,朝我伸出食指说道:“那你以后可不能再怀疑我啦!”
我忙不迭点头:“不怀疑啦!”
“就算别人造谣我,你也不能信!”
“不信不信,肯定不信!”
“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
余炳权得意的看了我一眼,笑道:“今天就算了,以后你要是再怀疑我,你可不要下床了!”
我听着那些露骨的话,脸红心跳,低着头跑回前台。
凌晨四点多,前台座机响了。
我像往常一样,接起电话,熟练的说道:“您好,盛源大酒店,请问您是要预订住宿吗?”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莎莎,你舅舅出事了,你看看你跟炳权啥时候回来一趟?”
我脑袋懵了一下,又确认道:“你说我舅舅出事了?”
母亲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昂,出事啦,让车撞啦,我这会儿在炳权他们家哩,你们两个想办法回来一趟哇!”
我还想问更多,但母亲很快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嘟嘟嘟”的忙音。
我从兜里掏出生日时余炳权送我的手机,翻出他的号码,在座机上匆忙的按着那串数字。
连拨三次,对面都是无人接听。
我坐在前台,对着那台红色座机,手足无措。
酒店里当天没有任何人能替换我,而且那个时候手机并没有被普及,很多人我是联系不上的。
其次,我也无法在凌晨四点多找到一个顺风车将我载回去,出租车也很难打到。
我就那么盯着那部座机,坐到五点多。
五点半的时候,余炳权的摩托车声从酒店门外传来,接着便是他匆匆走进大厅的身影。
我跑过去,无助的看着他。
“咋啦,莎莎,我半夜起来看见你们酒店的电话,就知道你找我有事,赶紧就过来了!”
我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我妈说我舅舅让车撞了,让咱们回去一趟哩!”
余炳权楞了一下,看着我,缓缓说道:“让车撞了,不赶紧去医院,让咱们回去,是不是人没了?”
我看着他,更加六神无主,语无伦次的说着:“那咋办,咱们回去咋办?”
余炳权抱了抱我,拍着我的后背说着:“没事,有我哩,咱们回去就是帮忙哇,有啥事你指示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