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的风吹来，试图清走让人感到尴尬的气氛，但可惜小圆桌子上人依旧稳坐如山，臭脸的臭脸，冷酷的冷酷。
如此让人感到眼前一黑的情景，服务员小姐也只能咬咬牙在同事鼓励的目光中勇敢向前。
“先生，您点的两杯冰咖啡，请慢用。”
服务员小姐从托盘中小心端起冰咖啡，平稳放下后便迅速离开，好不容易松口气后却还要迎接新来的顾客，心中颇多忧虑的她只能用余光隐蔽关注那边的桌台。
毕竟这两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看样子也不像是来休息的，而且全程没有过一张笑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她们不满意，话说其中一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难不成是上面的食品检查官，服务员苦着脸内心祈祷自己没有出过什么错。
被视为危险人物的赤井秀一则是飞快确认了视线来源，看到是服务员后很是自然收回目光。
随即想起什么，他问道：“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
“还行。”模糊回答过去，余川晃介摸摸大腿，按下一个小窝，察觉到依旧没有知觉心里也是一阵奇怪。
真不知道他那时候究竟是怎么站起来下车的，难不成是靠不想被人抱起的羞耻心吗？
余川晃介迅速甩飞这个念想，不认可这种离谱的可笑理由。
但赤井秀一不想放过这个试探对方的机会，脸上带着虚假的关切：“刚刚看你已经能站起来，肢体丝毫没有僵硬的停顿，而且膝盖处弯曲运动也很顺利，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般瘫痪患者……抱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余川晃介：“……”完全是零分演技呢，赤井。
“话又说回来，你不喝吗？冰块快化了，不在最佳品味时刻喝会浪费的。”没有加桌上准备的方糖和牛奶，余川晃介直接端起来小抿一口冰咖啡，沉默半秒后优雅放下并往里推了推，嘴里喃喃：“明明我早上路过时闻到这里的咖啡很香，原来是吸引消费者的诱饵吗？”
很生硬的转移话题，赤井秀一没有做过多评价，只是挑眉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似乎颇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甜口的饮品。”
从哪里得出的他会喜欢甜口的结论，水果吗？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完全忽略是自己偏移话题的余川晃介皱眉，拿出司机的手机，点开琼斯家在社交平台上宣言要和前川秀一势不两立的新闻，在赤井秀一平淡的眉眼里甩给对方。
“你应该看到过类似的言论，既然如此你就知道我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为了寻求保护。
赤井秀一手指上下滑动手机，点开新闻的评论区，满屏都是对前川秀一的控诉，甚至有恨不得冲上来给前川秀一来一拳的极端发言都有。
不过，当人真的离开合作社的地盘后却没什么人认出来，也算是好笑不是吗？
也不废话，赤井秀一掏出口袋里折叠的纸，展开便是一张合作条约，倒转方向后移向余川晃介。
“看完就签吧。”
对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余川晃介脑子有些发懵，他再次看眼赤井秀一沉稳可靠的面庞，而对方也任由他打量，毕竟这件事的确很重要，现在的怀疑完全是意料之中。
可余川晃介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赤井秀一的反应太快了，甚至是听完就拿出了那份所谓合作的协议，简直就像是早有预谋。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他就是看出些阴谋和不怀好意，不由反思自己过快放松口头是不是个错误决定。
虽然跟赤井秀一达成合作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但现在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是哪里？
想不通的余川晃介仔细浏览这份合作条约，心里越发感到不对劲。
他挑开话题：“那个司机你安排妥了吗？”
“当然，何况你伤了他，看在合作的份上FBI肯定是会保证不让对方起诉你。”赤井秀一手指敲敲桌上的合作条约。
有些话不用言说，余川晃介也懂了，可他就是想装傻，继续转移话题。
“卡雷尔，就是那个和我一同来的少年，他为什么一见你就走？你们之前见过？还有为什么让卡洛斯追过去？”
“谁知道呢。”赤井秀一意味不明说着，见余川晃介还有要拖拉的想法笑了笑，可深绿色的眼中笑意却不见底，“说不定你签了合作条约我就告诉你，甚至是合作社里得不到的情报，身为FBI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可恶啊，不管说什么这破合作条约是非签不可了是吧？！
余川晃介简直抓狂，紧接着他冷静下来。
赤井秀一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份合作条约？
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
就算相处的时间不长，余川晃介也知道赤井秀一并不是个会拘束在规则里的人，因此让对方仅凭一张纸就认同合作是不可能的，何况对方在今早就以口头的形式向自己表达过合作的意愿。
他自己当时怎么说来着，同意还是没同意？好像都没说。
余川晃介努力回忆，最后记忆停留在那个暗红诱人的水果上，他蓦地惊觉。
“你当时给的是蛇果不是苹果啊，那我送苹果岂不是送错了？”余川晃介小声呢喃。
话题跳脱之快让赤井秀一皱眉：“什么？”
“没什么，我还要考虑一下，而且看在马上是合作伙伴的面子上，先帮我解决掉琼斯家的麻烦……你总不至于连这个都要拒绝我。”余川晃介几乎是肯定地说。
赤井秀一扬了扬下巴，示意余川晃介看向眼下的合作条约，“签下这个，一切都好说。”
说了半天又扯回来，根本油盐不进，说白了不签这份协议，赤井秀一的态度是不会变软一点。
可余川晃介也不觉得对方平常对他的态度有多软或者说多好啊？
两人就这样僵持住，时间一点点过去，人流肉眼可见多起来，因为是清晨赶班，空气里隐隐约约散发出食物的香味。
下意识感到饥饿的余川晃介从轮椅边上拿出对方送的蛇果，正好一阵风吹来卷起合作条约的一角，眼看就要吹飞，赤井秀一大手一压，把不老实的纸重新镇压回去。
许是余川晃介犹豫的时间太长，赤井秀一已经能明显发觉对方不想签署合作条约的想法，对此，他倒没有什么被愚弄的恼火。
毕竟一切合作都只是为了利益最大化，而前川秀一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不断流失了自身的价值，琼斯家的针对与诋毁是一个原因，他背后合作社又是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想起网上不断发酵的舆论，赤井秀一也不由咂舌。
合作社做的也是真绝，按常理来说，像他们这种在官方麾下成员收到这种恶意攻击是会第一时间回复进行安抚，阻止事态进一步恶性发展。
不然，最后很有可能是会被民众压力逼迫而不得不对当事人做出一系列惩处，最糟的就是警方介入，到时候不管怎么样多少是会进去待几天，要知道那是十分影响职业生涯和个人名誉，可以说是几乎走到了头。
而很不巧，根据探听到的情报，眼下警方那边多少有些想抓捕前川秀一平息民愤的想法。
一个会不断惹来麻烦的合作社精英成员，哪怕他在合作社的地位再高也挽救不了其价值大打折扣的命运，更何况根据最近探子传来的新情报，前川秀一在合作社的特权还是那边故意放出来的诱饵，他本人基本上就是一个迷惑敌人耳目的棋子。
或许上次合作他提早了，应该再加些条件，赤井秀一糟心想着，但表面依旧是说不出的深沉稳重。
“说起来，你后悔了吗？”暖色调眼睛望向他，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
伪装得毫无破绽的赤井秀一反问：“后悔什么？”
“同我合作。”
谁知听了这话，赤井秀一直接就是嗤笑出声，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似乎对方讲了一个满是笑点的笑话。
余川晃介不满看着他，“这并不好笑，你知道我说的是——！”
手上传来的力道让余川晃介闭嘴，但对赤井秀一蓦地掐他，他第一反应却不是生气甩开反击回去。
因为赤井秀一还不至于那么幼稚，这种学小孩子掐架的事……对方应该不会做。
也许是不久前经历过生死交锋，突如其来增强的信任使余川晃介疑惑望去，随即手里传来的冰凉触感也有着果然如此的感叹。
交接完东西，赤井秀一坐回去，头像是不经意间偏向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做，恢复自己酷哥的从容姿态。
转了转手中的冰冷小物件，余川晃介低头，发现那是根尖头冒寒光的钢笔。
在手上试了试，画出一道黑色的长线条，除此之外漆黑的笔身并没有摸出什么其他门路或机关，手上的钢笔确认无疑就是根普通的钢笔。
见此，他表达自己真实的困惑：“赤井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看你想清楚了，不过没有笔这种小事还需要麻烦我？”似乎是嘲讽，赤井秀一满不在乎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惹人恨。
余川晃介恍悟，难怪他一直感觉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种浅显的地方。
毕竟没有笔怎么签字呢？
暖色调眼睛飘忽一瞬，他唾弃自己丢人丢到地球另一边的FBI。
不过也不算是FBI，因为赤井秀一是以个人的名义与前川秀一这个个体达成合作，并没有牵扯上FBI和合作社。
等等，刚刚赤井秀一是不是说过身为FBI的他？
而且还刻意提到过两次，难不成今天他俩的小动作被FBI注意到了，现在通过赤井秀一来诈他？！
意识到不妙的余川晃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看向赤井秀一，试探道：“你要不要再点一次单？我喜欢的冰咖啡你可能喝不惯。”
赤井秀一也是很给面子反应过来，可对于他浅显的问话还是无奈轻笑，“不用，我最近改口味了，只喝冰咖啡，当然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别告诉我同事，尤其是卡洛斯，他还以为我只喜欢拿铁。”
得到回答的余川晃介放下心，看来赤井秀一还是决定和他站在同一阵营坚持个人组的合作，虽然目前这个阵营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两个组织面前格外势单力薄不堪一击，甚至连信任都是摇摇欲坠，说不定下一秒就是双方筹备已久的背刺。
真是可悲可叹任重道远，让人看不到一点光明的未来呢。
余川晃介：……
猛然醒悟的余川晃介：所以赤井秀一为什么提合作？他到底图前川秀一什么啊！
已经清楚前川秀一的真实身份是像大扑棱蛾子一样显眼迷惑人的吉祥物，余川晃介发出灵魂质问。
于是打开漫画弹幕试图寻找到答案的他，最终却只找到了漫画格中藏在不远处草丛里单殴群雄的挂彩卡洛斯。
余川晃介：？
卡洛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还有赤井说好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呢？！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但是这也太快了吧，而且他还没同意正式上船啊！
所以说决定见他其实是陷阱对吗？
这样一来跟他话不说清楚，还要全靠他瞎猜就是为了先一步让他说出背叛合作社勾结FBI证据的手段，这样便能轻松拿捏他。
如此想来手上这根突然出现的钢笔想必就是窃听器了，而眼下正要签署的什么见鬼合作条约就是最直白的证据，到时候签完刚好人赃并获，联合卡洛斯一起制服他。
话说，那个司机不会也是他留在赤井秀一手中的把柄吧？还有卡雷尔见到赤井秀一就跑恐怕也是小动物遇到危险的直觉，后面卡洛斯再一抓到人就又是一个绝佳的把柄。
虽然不认为司机和卡雷尔能提供什么证据，但这并不妨碍余川晃介的联想。
太狠了，赤井秀一，你足以配得上他心中第三狠的地位！
余川晃介陷入十分合理的阴谋论思考中，完全没注意到对面赤井秀一打量来的探究目光，更没有注意到他用开始甩过来的手机悄咪咪做的小动作。
各怀心事的两人，难得陷入不僵硬的沉默，莫名和谐。
赤井秀一看眼时间，又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余川晃介，“考虑好了吗？我们的时间不多。”
时间确实不多，余川晃介握好笔，谨慎斟酌下笔的字体走向，尽量让自己写得不要太丑。
毕竟就算知道前川秀一不是什么人人敬畏的身份，不需要再去刻意维持表面的偶像包袱，可这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