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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心上玫瑰(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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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新世生来就没见过父母,唯一的碰面,是在灰色的照片上。

他们一家都是为国奉献的烈士,母亲是在受伤后,濒死之际诞下的他,他自幼由唯一是文职的奶奶抚养长大。

从小,奶奶就一板一眼地教他该如何为人处世,该如何坚定自己的信念和原则,尤其是在安危面前,老人家已经承受不住再有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平安。

案子可以等等,最重要的是平安,追捕可以有下一次,最重要的是平安。

所以奶奶为他取名顾新世,意为让他用陈固之法,创造新世。

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从未偏移,虽然总是被人调侃古板老陈,但他毫不在意,他有自己的行事标准,他有自己认定的是非对错,每一步尽履行得踏踏实实。

而能和许千然他们几个同样古怪的人成为挚友,一来是他也是古怪的性子,二来则他们不会要求他去改变什么,而是包容和接纳。

哪怕嘴上说着“我不听”,却就这么接受了名为顾新世的这个人原本的样貌,并毫不客气地在顾新世接受的时候,住进了他的心里。

渐渐的,他的生活里多了许多需要他来督促平安的一伙人。

可是令平安伤透了的奶奶没有教他,如果他在意的人像父母那样离开,他该怎么办?

坚持陈固之法来创造新世界的他,最终惨败在了陈固的手下。

顾新世疯了。

不光是陈清闲第一时间发现了顾新世的异常,连扭打中的许千然和曲明言也注意到了。

两人的眼底双双闪现了一簇不同于灰暗的色彩,继而一齐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跑到了何欢的房门口,眨眼就一人一只手臂禁锢住了顾新世。

“你……”许千然和曲明言异口同声道,他们的声音在颤抖,语气极为小心,似是害怕一点点的声响都会伤害到眼前已经破碎的人,“你……你怎么了?”

曲天枝也抛下了照片赶过来,他的双眼由于没日没夜盯着那些恶魔折磨孩童的照片,流干了眼泪,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周围高高肿起,像是两颗腐烂的核桃。

“顾、顾新世,你……”

然而顾新世下一秒粗暴地甩着双臂挣脱了许千然和曲明言,并推开了曲天枝,除了巍峨不动的江仲远,四个人全部因为无力跌了下去。

陈清闲惊慌失措地将他们一一搀扶起来,作为在场仅有的一个完好的人,他替许千然他们紧紧抓住了发狂的顾新世,从背后牢牢抱着人的腰,然后把手机飞快扔给曲天枝,让曲天枝打电话给其他人求助。

不多时,华杨山就带着赫连露迎还有吕斯周来了庭院,还带了些零散的人,在那晚后第一次不得不尔踏入这片夺走了他们重要之人的地方。

几个特警里面,杨天已经可以出院了,但赵一曰因为胸部中枪住了进去,他得知这场剧变,就主动留在了医院里,照顾赵一曰。

吕斯周、苏岩硕与罗启瑜三人那晚同许千然、顾新世和江仲远一样,亲眼目睹了何欢死亡的。

三人当晚直接去找了心理医生,一连接受治疗到今天还未走出阴影,苏岩硕由于应激反应,乃至严重到双耳失聪了,从那晚开始到现在还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目前罗启瑜陪着苏岩硕,如不是顾新世出了事,吕斯周以为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走进来,那沿路稀碎的一草一木上,仿佛全明晃晃地记着那晚的每一秒经过,风吹一动,就能勾引起他痛不欲生的记忆。

很快,华杨山等人无一句废话和交流,匆匆绑走了顾新世,也在许千然几个挪不开的视线下,强硬地带走了不能再放在别墅里的何欢的尸体。

白炀在那一晚后,第一时间修改了现实,以何欢在抓捕刘川的时候不幸牺牲为涂改,为华杨山这个多年老搭档最看重的徒弟何欢争取了追封烈士的机会,也为了他自己的爱徒许千然。

消息才发来,华杨山就敲定现在启程,他们要带着这个命运凄惨的孩子回到他在中央的家,在那里享受所有人的喜爱和称赞。

一同离开的,还有曲天枝。

他是被赫连露迎拽走的,自事发后,赫连露迎不分昼夜追查着刘川的踪迹,她一门心思想着要尽快把这个罪大恶极的歹徒抓回来,抓回来以严刑告慰何欢的过往,飒爽英朗的面容被疲惫和困倦生生摧毁了往日的美貌。

又很快,别墅里只剩下许千然、曲明言、江仲远和陈清闲四个人,华杨山带着何欢的遗体与失常的顾新世在这里与赫连露迎和曲天枝分道而行。

别墅内由此再一次陷入诡谲的安宁。

黑幕倾轧而下,单薄的蓝青色微光处处渲染着悲哀的凄凉与萧索,把它那点微光吝啬地洒在局限的空间中,恍如一片零散的幽幽鬼火,躲藏在崎岖的深林泥泞路上,围着孤零零的孤魂野鬼,恹恹跳动。

紧闭的大门后,许千然、曲明言和江仲远三人互相盯视着,三人所站的位置正好足以建构出一个稳定的三角形,但是陈清闲眨个眼睛的功夫,曲明言就蓦然冲向了许千然,许千然就倏地冲向了江仲远,三个人拳脚相对。

“为什么要开枪!你为什么要开枪!”许千然疯魔了似的殴打着不作任何反击的江仲远。

他的身后,是曲明言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你不是说这次不会了吗?不是说还能牺牲你的膝盖吗!你跪去哪里了!”

无力的拳头撞击着重要之人的身体……

打着打着,不知何时落下来的滚烫的泪浸湿了那三张掩不住痛苦的脸。

陈清闲的眼前一样逃不过溟濛一片,三具身影在斑斓的波光中交错成团,编织为了内心巨大的死结,死结抽筋剥皮披上人皮,变作了永不会脱变的茧。

“谢谢……”良久尔后,江仲远第一次发出了声音,“谢谢,”他说,“他说了谢谢。”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许千然和陈清闲同时一僵,双眼蓦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仲远也会哭泣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出谎言的痕迹。

许千然的脑弦瞬间断裂,当即吼叫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使出全劲推了江仲远一把。

江仲远坚如磐石的身躯终于垮断,那副身体内坚硬的支柱一霎粉碎,任由自身顺势倒了下去,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刀和枪不禁脱离了他瞬间松垮的手心,分别遗失到过去。

他默默地掉着从未无止境滴落的透明水珠,把不久前何欢在市局休息室拜托他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详细到总的字数加起来,是他来到玫瑰市后说过的话加起来的多倍,可他再也不嫌麻烦和劳累。

何欢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料到他逃不过死亡,料到局面的失控,精准的预言和直觉一如他对那些罪犯尽在掌握的判断,他最终判断了他自己。

他不愿自己连最后的生死都被玫瑰街、被刘川掌控,因此,他提前做好了让江仲远在他主动离开椅子的那一瞬间,请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的准备。

并为保万无一失,他不惜伤透江仲远的心,令曾经江仲远用手指摆弄成枪的画面在那一晚成真,叫子弹精准地击穿他的心脏,好于他死得其所。

仿佛对于他,能被剩下五个人其中任何一个杀死,都是一种幸福的解脱。

即使不是江仲远,是曲天枝、是曲明言、是顾新世、是许千然,只要不是毁掉他今生的恶魔,只要是给了他一处短暂快乐安心之所的五个人,他都能笑着,也哭着,说出“谢谢”,向他们郑重告别。

江仲远开枪之后,何欢对他说了“谢谢”。

留给过房间的笑容,留给过别墅的笑容,最后,留给了他一生当中最最重要的五个人。

沉重的呜咽掩盖了疏疏的风声、盖过了嘈嘈的草木声,在片刻的忍耐后,禁锢了情绪的阀门被内里喷涌的酸楚与怆然凶猛冲破,滚滚滂沱的悲恸淬着火辣辣的五内俱焚之痛,蔓延在该是幸福的家中,把家变回了一座冰冷冷的原本的房子,一座不能揭起的坟墓。

后来曲明言又同许千然打了一架,就哭着说不干了,连夜离开了玫瑰市,陈清闲怕仅剩的许千然和江仲远再有个什么事,不放心地宿在了别墅,时刻盯着哪怕人去楼空,还继续站在房门前的江仲远和死死看着监控的许千然,一晚上未闭眼。

然而等到白日,他的身体却先一步支撑不住,不知什么时候恍恍惚惚地倒头睡了下去。

待他醒来,已是晚上,连日的连轴转挤压下的疲惫在关键时刻作了压垮黄牛的最后一根稻草,许千然和江仲远不见踪影。

偌大的别墅,风吹萧萧,徒余下他一个人。

他突然惊恐到心跳如雷,不详的预感使他浑身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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