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一则好消息。”她冲着曲明言下巴小幅度一扬,黛眉一挑,无尽的蛊惑自风流的桃花眼角疯狂倾泻,“快要结束了呢,高兴吧?”
说着,她低下头,竖起十指开始数数,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似是花瓣舒展着悠悠立起,先是在八根时停顿了半分钟,后又多加入一根手指,在九根时维持了足足一分钟,她才慢悠悠地向手心卷回所有的手指,叫两手双双归于一无所有的零。
“高兴吧,高兴呢。”灯光在雕塑表面连连流转,她抬起美艳的容颜,等不及任何回复,张口就重复着问题自问自答。
八、九和零。
何欢在心底默念她给出三个数字信息,迄今为止,他们获悉的几个时间点、时间段和特殊数字有:十年、七年、一个月前、3月31日、21画等。
如果以今天第十二次审讯为被加数,加上数字九,九天后恰好是审讯的二十一天——玫瑰二字的二十一笔画。
如果加上八,则是二十天——二十一的前一号。
假设她采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或者改变行为使得审讯停在在第二十一天或改变在第二十一天,那么第二十一天以后,某些成果、时间点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变相可以算作是零,要么一切回归某种起点,要么所有在那刻完结。
何欢注视着大屏幕上放大了的她的脸庞,看着那总是轻易就能勾走他心弦的靡颜腻理,思索着,深深锁紧了眉头。
“你的东西?”曲明言从桌上拿起一张照片甩向她,照片上是只有一颗白玉珠子的红绳。
脱手而出的照片因为出手过分随散,飞扬的轨迹变幻莫测,在桌边打了个转,滑行了两秒,就乍然一个回马枪,往下坠去。
然在照片往下坠的瞬间,她迅速出手,快到仅是眼睛一合一开的霎那,她就稳稳当当地捏住了飘落中的照片的一个角。
“是,也不是。”她将照片反盖在桌板上,绯红惑人的唇瓣微微启开。
“说人话。”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她故作漫不经心地向墙角看去,带着微微欣喜的容颜上浮起一层吹弹可破的哀伤,“不用等到故事的结尾,这个,很快。”繁密的黑色眼睫悠悠一扇,哀伤顿然殆尽。
“不想说就别打哑语,一天天的乱放屁,赶紧的,该讲什么你自己清楚。”曲明言没好气道。
不过转瞬,他眉眼间夹杂的烦躁就在视见跳出来的小红点的一瞬间,倏忽淡化不少,失踪人口许千然的消息从天而降:
[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带了个送海特产,预计明天晚饭送达。]
话外之音,是只要没有突发情况,明天晚饭的时刻许千然和陈清闲就能顺利回到玫瑰市。
她似乎是听惯了曲明言的不加掩饰的嫌弃,并不生气,单手托着半面腮,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曲明言的脸。
“人人都说长得好看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可他们不知道,如果长得好看的人生长在狼窝里,那他就死在了出生。”她勾起一抹浅显的冷笑,周身顷刻如同寒暴骤来,“可恨呐,我是后者。”她望着墙角哀叹。
“这种话,等你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再说都不迟。”
“好吧,”她毫不收敛地散发着恶意,“那我下辈子一定要像警官您一样,投个好胎。”
走廊上人来人往,奔波的步子交错重叠,顾新世捏着眉心按摩,坐在椅子上忙里喘息一口。
“小顾,喝口水。”
干州市一同抓来的妇女和儿童作为局外人算较好审查,结束了这一头正打算继续去敲打市长办公室黑衣人的赫连露迎替顾新世准备好了他的保温杯,正逢路过。
“谢谢赫连学姐。”顾新世起身接过水杯道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赫连露迎拢了拢肩膀上的男式外套,想着外套的厚度足够了,就把随手拿的一条毯子也一并塞给了顾新世,“天枝那边刚刚好像审出了点东西,想找你来着,但是看你还在审那些个保安他就没喊……”
远处吕斯周呼喊她,她即刻终止话题,急道了句“你再休息会,我先去忙”,便匆匆跑去。
顾新世喝了半杯赫连露迎细心兑好的温水,低头扫了眼许千然不仅发给了曲明言还发给了他的同样的消息,迈步走到曲天枝在的审讯室,轻扣两下门扉,推门而入。
“你放心,只要积极配合调查,主动提供重要线索,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顾新世甫一进门,就听见曲天枝语速平平稳稳的话像是兢兢业业的播报机器一样响起,“我再问你一遍,‘刘’是谁,你对‘刘’知道多少?”
听到‘刘’一字,顾新世的脑海中瞬间想起许千然在钢材厂里找来的那两张照片,他当即拍了拍陪审的郭游的肩膀,示意换人。
曲天枝扭头飞快看了眼,说:“你过来了,那正好。”
曲天枝想和顾新世说的事情,恰好是眼前事,顾新世问:“关于‘刘’,到哪一步了?”
“刚到问他玫瑰街经营者是谁。”曲天枝侧腰贴近顾新世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清的声音道,“这个人比较关注自己会受到多重的惩罚,从开始到现在问了我不下五次能不能减刑了,可以作为切入点。”
顾新世微微颔首表示了然,遂回正面向,淡然开口:“如果你提供的线索能动摇到玫瑰街经营者,可以算将功补过,功过按程度相抵。”
眼前这位去过玫瑰街的客人经钢材厂那份名单核对,只大胆地去过一次,却并无消费,后面多半是源于自身贪生怕死,担忧此事暴露会影响到现有的生活,就再也不曾去过,若是当真配合有效,态度诚恳,也不是不能宽大处理,拘留多日外加罚款就能遂了这又怕又爱玩的客人的心愿,反之则严惩。
那客人一听,以为顾新世的意思就是放过他了,马上喜上眉梢,满脸逃脱的兴奋掩都掩不住,他激动地半喊道:“那个‘刘’的事情,我其实也全是听其他人说的。”
隐意即即使错了也与他没关系,都是他听说。
“他其实是玫瑰街第二任老板了,以前玫瑰街不归他管,也不是那样子,‘刘’没去的时候,玫瑰街干的别的营生。他们说就从上一个老板送给‘刘’了之后玫瑰街就是干这档子事了,好像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据说是为了补偿那个‘刘’,那老板就拿巨赚钱的玫瑰街送了,说送就送。”
“你见过‘刘’吗?”曲天枝淡淡地看了就差手舞足蹈的客人一眼。
“见过见过,”客人飞快答道,“我第一次去……”他猝然戛然而止,眼底涌上一股耐人寻味的心虚,“是我朋友带我去玩,朋友突然说要请我去个好地方,呵呵,”他讪笑两下,五官下意识别扭地抽动起来,“然后凑巧那天‘刘’也在,也没说话,就看过几眼。”
顾新世将客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毫不在意,“‘刘’是一个代称,还是经营者的姓是‘刘’?知道全名吗?”
“这……这我不知道了,他们都喊他‘刘’,就所有人都这么喊的,没人说过真名。那个,警官,就是这个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的……就是那个功啊?”
“不会。”曲天枝毫无感情地回答到,并补充,“只要你刚才没有说谎或逃避。”不等客人反应是否是自己的遮遮掩掩被发现了,他拿起写了‘刘’的正面照,转瞬吸走客人的关注点,“既然你说见过‘刘’,那我问你,这是‘刘’吗?”
客人将目光投注在照片上,但转瞬,曲天枝就目睹到客人的眼睛猛地瞪大,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往后一仰,撞在了椅背上,被手铐圈住的双手顺着身体动作一齐乍然抬起,铁链拉扯,造出清脆的响动。
“你!”他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你们怎么会有照片!怎么可能!”
“什么意思?”曲天枝把照片放下,“什么叫做我们怎么会有照片?照片和‘刘’之间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件吗?”
即使照片正面盖在了桌面上,可恐惧依然停留在客人的脸上。
“‘刘’他,”客人的声音剧烈颤抖着,“谁要是拍他,那个人很快就会被弄死。”
“你的意思是‘刘’杀过人?”曲天枝审视着客人的状态眯了眯眼。
客人骤然一震,像是撞破了什么人的把柄,“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连连哆嗦着否定,也不知方才那张照片有什么魔力,竟将他变得如是忽而换了个人,从虚伪逃避变得战战兢兢。
“不知道没关系。”顾新世索性换个方向,“请问你去过一次之后,为什么不再去了?”
然而客人听完问题非但没有被转移注意,反而更为怛然失色,涣散的目光在顾新世的脸上怔了半秒,下一秒身体居然抖动得愈发厉害。
曲天枝看着客人的状态,拧了拧眉,拿起照片绕到桌子前,冷声问:“你还想要减刑吗?”
他把照片一转,以最直接的方式怼在客人眼前,诧然吓得客人乱跳起来,他一脚踩住椅子的横杠。
“啊!”客人撕扯着喉咙大叫一声,失魂落魄地胡乱打出手,试图将恐吓他的照片打坏。
“最后一遍,”曲天枝淡定自如地收回拿着照片的手,背到身后,松开指尖让照片回到桌子上,“你还想要减刑吗?”
“曲天枝。”顾新世端坐在原位,低声提醒曲天枝注意分寸。
曲天枝闻声,偏头放下“放心”二字,继之假装又要拿出照片吓唬客人。
“我说!我说!”客人被吓到回神,可他又急又快地乱叫两声尔后,嘴中怎么也无法说出顺口的句子,几个字拼凑起来的回答分了好几次才说出口,“因、为,我、我看见了‘刘’!”
最后一个音踏入空气,客人彻底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