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暴雨了。

本就阴凉的地下室更为潮湿和寒冷，飕飕不请自来的凉风自四面幽幽无声地袭来，名为寒意的小鬼仿若要淬出冰冻三尺的威力，昏昏欲睡的曲明言不禁打了个寒颤。

“呐呐，这位警官，”她讲述到了兴头，话锋倏忽拐弯，“我看好的玩具们虽然都不怎么听话，但是他们好厉害呢，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可是他们在越来越厉害的同时不小心进入了坏人的圈套，你说我要不要帮帮他们呢？”

在她说话时，耳麦里没了信号。

“哈……”曲明言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气，无所谓道，“随便你，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和我没关系。”

说着，他拿出手机来划划点点，俨然一副无趣到开始玩手机的姿态。

何欢偏头望着落地窗外瓢泼的大雨，雨珠击打在地上，交错绽放出千百多水晶菱花。

一股烦闷涌上他心头，他深知，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回过视线，看向大屏幕，看样子是在玩手机的曲明言，手机屏幕却显示着对话框的界面。

“叮咚。”放在何欢面前的江仲远的手机响起提示声。

何欢打开一看，是曲明言让他想办法联系上许千然他们的短信。

何欢再次看向大屏幕，曲明言表情兴致缺缺，瞳仁像是看着一条条博文移动，指尖悬在屏幕上滑动，但界面始终没动。

“可是……”她嘟着水润的双唇，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勾起曲明言不易洞察的私心，“那些玩具是警官你的好朋友诶，你——”

她的眼底骤然腾起格外耀目灼热的火光，仿若光年之外叫人目眩神迷的绚烂星河，可那绝非绮丽婉媚的星河，而是黑洞蛊惑人心的动人假面。

“——就不想让他们顺顺利利、安然无恙吗？”

她故意扬起尾音，用尾音把玩着随着话语一起落下的清浅笑意。

“你在说什么屁话？”曲明言重重地放下手机，有意砸出引人注目的声响，“你一个玩具的所有者，就别征询玩具的意见了，反正你也不会听，何必惺惺作态呢，主人？”

曲明言往椅背上一靠，昂着高傲的头，视线不屑地落在她雕塑般的脸上：“你还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她姣好的面容上在曲明言说完后出现一道裂痕，紧接着，密网开始崩塌，精彩的神色默然消退，徒余下一张剥走了面具后冷若冰霜的石塑脸。

她注视着曲明言，目光阴冷。

外面的雨无止境地倾倒，像是蓄谋已久，贮藏了万斤重的云朵们欲图在今夜一并挥洒一空，好落得两袖清风，明日化为飘飘轻云，去远方寻一寻诗情画意似的。

雨水从管理者通道的入口流入走廊，不一会就已经积了大片，俞河和吕斯周想爬出去把盖子盖起来，被陈清闲拦下。

“逃生的门，我们还是最好开着吧，就算外面火熄灭了蛇进来，也是可以杀的，但是如果关上之后出意外再也打不开了，我们就只能困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11点，不划算。”陈清闲一边打量着堵死的锁孔，和在灯灭后隙开了缝隙的门，一边说。

吕斯周握住锁孔的门把，用力转了转，忽而发觉门把是焊丝在玻璃门上的，恍然大悟道：“难怪许队和顾队都没有踹开，这个是迷惑性的装饰品，门是感应门。”

闻言，陈清闲的神情变得凝重，他没有立即做出回复，反而侧身往黑暗里走了两步，又退回原地，然后陷入了沉思。

首先是灯光，正常用于办公的感应灯光，只要走廊上还有人，就不会提前熄灭，更别说是有规律的依次熄灭；

其次就是玻璃门，如果门和灯光是反补的，一个全亮，另一个就关死，那谈何而来杜思茱口中的自由出入，岂不是客人只要坚持在走廊上赖着不走，监控室内的人就一直不能出来？

思来想去，他叹了口气，“我们先进去看看，大家都小心一点，走一步是一步。”

吕斯周将玻璃门拉开到足以他们一人侧身进去的空荡，让俞河打头，陈清闲走中间，他垫后。

当走廊上空无一人，灯光重新逐一亮起，玻璃门自动紧闭。

“咔哒”一声，还没来得及观察监控室内环境的陈清闲一愣，他回头看着从里面看可以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的玻璃门，眉头拧起，抬手碰了碰俞河的小臂：“俞河，辛苦你关注一下外面，算算时间，也许灯光的明暗是有时长规律的。”

“没问题。”

俞河把守门口，陈清闲和吕斯周在监控室里走动起来。

监控室里只有两盏靠在角落的落地灯，光线有限，除了落地灯附近的区域，其他大部分区域都很是昏暗。

在玻璃门内侧，有五个半臂高的塑料罐子，两个原封不动地立着，其余三个倾倒在地，罐内都还有小半罐由于罐子构造没有流出的鲜红色液体。

看见罐头，三人了然了门缝底下的血从何而来。

鲜红色液体很新鲜，像是有人知道陈清闲他们回来，特意准备好了这些罐头迎接他们，除罐头之外，在罐头附近的地上，有几个杂乱的脚印。

“我们，或许现在成了笼中鸟。”

陈清闲看向吕斯周，却见吕斯周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头顶的黑色幕布，他走到吕斯周身边，也仰起头，“这上面是不是有什么？”

“有东西。”吕斯周用的是肯定句，“但没动静。”

监控室内高度要比本就不算高的走廊还矮一截，在室内，稍微举起手，就算手臂没有举直，肘腕是弯曲的，也能随手触碰到头顶上铺张着的黑色大布。

黑色大布四角勾在室内天花板四个拐角的铁钩子上，天花板斜对角分别钻了小孔，两个对角都斜了根长到足以两头插入墙体的铁棍，铁棍十字交叉，黑布就依靠铁棍和钩子稳当地张开在上方，没有铁棍支撑的四片三角区则如是吃饱喝足的大肚腩微微下垂，令本就不太明亮的监控室愈发逼仄压抑。

陈清闲注视了片刻黑色幕布，转身走向放有一排电脑的桌子，“我先检查一下这些设备还能不能用。”

他检查了一遍电插板上的接头是否完好，接着尝试着启动了桌子底下的所有主机，只听轻微又清晰的“嗡嗡”转速声在开机的半分钟后匀速响起，几个电脑屏幕一同亮起，使监控室乍然亮了一瞬。

“五分钟，灯又灭了。”这时，俞河说到，他使劲拉紧门把，不让玻璃门自己弹出去，语气里隐隐泛着紧张：“蛇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