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虞也算能理解为什么周域刚回国还没下船就被周兆行追着杀了。
以周域睚眦必报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恐怕早些年两人梁子就结下了，这么一想，周兆行的行为倒也不是毫无道理。
“哥，这么一来老爷子岂不是气坏了？”
“还行，若是再早个几年，应该不会为这事置气。现在年纪越大，反而更看重子孙后代。”
柳虞点头，老爷子年轻时候应该是属于把心全放在事业上，却忽略了家庭的人，年纪大了，拼不动了，发现自己什么都有，除了亲情。
人到晚年，都是越缺什么，越重视什么，周老爷子最缺子孙缘。
这私生子也是子，虽说母家家世不行，在外人看来上不得台面，但不管怎样，都是一脉相承的亲生血脉，哪怕是留在身边当个小玩意养着也好，周家还不至于差那丁点养孩子钱。
周老爷子气，归根结底不是气在周兆行在外面乱搞还搞出个私生子，而是孩子都快要生了，对方却不告诉他，私自把周家的血脉打掉。
但是站在周兆行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是却是万万不能告诉老爷子。
老爷子看重的是后代血脉，周兆行看重的确实别人的看法，简而言之还是看重利益。
自己有了私生子的事一旦被老爷子知道了，他和周域往后的竞争必然会处于下风。
一个作风优良的孙子和作风不正的孙子，但凡脑子清醒，都会有所偏向。
以后万一老爷子在遗嘱上有个偏颇，哪怕给周域多分了0.1％的股份也至关重要，对两人之间的博弈影响是巨大的。
可以说，公司未来的掌权人是谁，全看周老爷子的一纸遗嘱。
这事既然被捅出来了，对周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周兆行这样，以后谁还敢放心把女儿嫁给他。”
周域笑了笑，没有答话。他没有说的是，光周家少爷这个身份，就注定着周兆行不会缺人抢着嫁给他。
但对周兆行而言，他缺的不单单只是个娶了后只能放在家观赏的妻子。他看重的是未来妻子家族的势力。
他把婚姻当做筹码，就必定会有被筹码压垮的一天，可惜周兆行昨晚局内人看不明白。
柳虞思想比较简单，看到周兆行不好过他就开心，之前的郁气一消而散，现在高兴的能吃两碗饭。
“哥，你以后一定会过得比他好。”
周域唇角微微翘起：“会的，我们都会。”他补充道。
“嗯！”柳虞点头，“我以后的嫂子和小侄子也会特别好，比周兆行好！”
他在周域面前向来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刚说完就后悔了，心里往外顾涌着冒酸水。
但再算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被周域知道了他的心思，说不得连兄弟也做不成。
周域的嘴角缓缓放下，似乎比先前看着要严肃上许多。
柳虞盯着他，心里难免有点心虚，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嘛？”
周域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吓到了柳虞，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随即解释道：“没什么，刚刚突然想到了公司的事。吓到你了？”
“哦哦，没有，只是看你情绪好像不对，有点奇怪。”
周域在心里苦笑，情绪能对吗，他下定决心把未来两人之间的关系重新设想了一遍，甚至开始隐隐展望。
这个时候对方却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嫂子侄子的。
说明在柳虞的未来规划里，他并未被划分到情侣的范围里。
现在想想，当初那个吻是否也只是他自以为是，到头来，他的所有的设想，都是一厢情愿，化作一团虚幻的泡沫，对方只是吹来一阵风，就将其分崩瓦解。
“又在想什么？”柳虞小心翼翼看着他询问道。
“没想什么，”周域从书架上拿起一张报纸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只是在想，你的希望可能会落空，你未来不一定会有嫂子。”
“啊？”柳虞被这话当头暴击，什么意思？周域刚刚对他说了什么？
没有嫂子是什么意思？
“哥，你不会是……”剩下的话柳虞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不能因为自己是同性恋就妄下定论说别人是同性恋，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
“我不知道，”周域溢出一丝苦笑：“也许吧。”
周域说自己也许是同性恋，这比柳虞知道周兆行有个私生子的消息还刺激。
他和周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同事也觊觎了他这么多年，连自己的性取向都向对方坦白了，却从来没怀疑过他的性取向。
如若不是周域自己开口，他一直以为周域是铁直！比路边电线杆还要直的那种！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不近人色的人，有一天会语气真诚的告诉他，自己可能不太直。
“你……”柳虞这会是真的惊讶到结巴，没法正常讲话了，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问道：“你为什么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事情总该有个契机，莫非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你呢？难道你也是有了喜欢的男人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周域不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试探道。
“我？”柳虞指着自己，“我不是，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
“多早，比认识我还早？”柳虞刚一话落，周域便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易被察觉的急切。
柳虞下意识想反驳，他俩认识的时候他才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乡下孩子，在亲戚家寄人篱下艰难求生，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已经够不容易了，那会考虑这些情啊爱啊的？
但他转念一想，他是他原主是原主，他在遇到周域前确实已经开窍了。
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是在前世高中开始。
他本身长得就好看，吸引的男生比女生还要多，高中那会收到的情书和告白也很多，导致他不胜其扰。
这种情况下，他开始萌生出谈一个的想法，至少可以把其他的追求者杜绝掉。
他也是在那时才隐约了解到自己的性取向为男，因为那时他在考虑对象中，下意识的把女生排除在外。
后续为了求证，他还特意上网查找了大量资料，才得出来这个结论。
最后恋爱也没谈成，那段关系只持续了短短几天，直到对方想和他发生性关系。
柳虞不排斥性，不然也不会产生想睡周域的想法，只是当时男生摆明了是觊觎他的身体，再加上高中学业繁忙，他也懒得再和对方费力周旋。
因此，他人生中第一次恋爱，也是目前唯一一次恋爱就此告一段落。
他不想欺骗周域，于是坦白道：“我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啦！”怕周域误会，他又继续强调道：“哥，你放心，在认识你之前。”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失落，此刻周域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放心？他要怎么放心？柳虞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情窦初开，有了喜欢的男孩。
他的脑子瞬时变得混沌不堪，恨不得把柳虞方才说的每个字都撕烂。
“喜欢的谁？”周域的语气变得阴沉，不复往日的温和，“柳文钰？还是哪个混小子。”
柳虞的生活圈子小，除了清河镇上就是柳家村，而柳虞认识的人他也基本见过面。
此时他正在搜寻着“嫌疑人”的身影，可思来想去竟只有一个柳文钰看得过去，其他的想来柳虞也看不上。
柳文钰，周域紧咬着牙关反复念叨着这个他并不算熟悉的名字。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同村人里，柳虞和他一向最能聊得来，为了能让对方往J市这边考，甚至还不辞辛苦托关系搜罗了整捆的学习资料寄给对方。
周域几乎是确定了，柳虞喜欢的人是柳文钰……
“呵”周域自嘲一笑，那趁他睡着偷亲他又算什么？既然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招惹他？
周域想发火，看看着柳虞那张脸，又突然泄了气，他甚至连异常的情绪都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怕吓着对方。
下一秒耳边突然响起柳虞的惊呼：“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柳文钰！”
周域还没消化完他的话，柳虞破天荒白了他一眼，便又继续道：“你猜我们村为什么叫柳家村，性柳的往上四代五代都是同源啊！往白了说我和柳文钰是同一个太祖。”
柳虞盯着他眼神复杂，仿佛是在控诉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龌龊想法。
周域被他看的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被刹那间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
还好柳虞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并没有同他置气。
“对了，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过喜欢的男人。我也是偶然得知自己性取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这话说的有歧义，在遇见他之前没有过喜欢的男人，是只是单纯把遇见周域当做是一个时间节点，还是说……
周域的心跳加速，还是说在遇见他之前没有过喜欢的男人，在遇见他之后就有了？
不管怎么说，在得知柳虞没有喜欢过其他男人后，他的心情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