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5月中旬。
目送谷裕带着满满的赔礼进入方府大门,沈浓睡和程机方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还是不要招惹这尊大佛了。沈浓睡想。抓他的时候是真嚣张,现在亲自把他送回来还不许登门道歉也是真狼狈。
“穆靳让我明天把乔宥的死亡证明提给他。”程机说,“可我还不想杀他。闻桦的死讯一日不到,他一日不得断气。”
沈浓睡沉默,他早知程机会这样选。张扬跋扈的程处长从来不知道“夜长梦多”四字为何意,得胜就要炫耀,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就开始轻浮。好在他早有准备。
他太怕乔宥活着离开了,所以从医师说他情况有好转之时就开始下毒,积少成多,积沙成塔,死只是时间问题。
“美国那边部署得怎么样了?”
“客场作战不顺手,我们把计划定在了闻桦回国的船上,枪杀药杀溺水窒息都设置了方案,只要他上了船,有来无回。”
“漂亮。”程机挂起冷笑,“就把他的死当作收官之作吧。”
谷裕拎着赔礼快步走进会议厅,激动的心情在推开门的瞬间达到顶峰。
满屋子的人瞬间欢呼起来,方绛竹热泪盈眶,方证和夫人袁昭堂欣慰舒心地相视而笑,赵未答大喊着“英雄欢迎归来”,一旁的傅方酬对他感情不深但也受氛围触动微笑鼓掌,佟居上和纪待庆幸雀跃谷裕的平安归来,但同时也因自己师长仍身陷囹圄感到不安和焦躁。
“给大家添麻烦了。”谷裕深深鞠了一躬,“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方绛竹捧着他的脸,用手帕擦他满脸的泪水,自己也眼睛红红的,哽咽不已:“乱说什么呢。哪里叫麻烦了。”
纪待低声道:“最该道歉的是我们,是我们把署长牵扯进来了,还让方大人家里受了这么大波折。”
谷裕知道他们是在压抑着心急如焚与他道歉,连忙宽慰道:“不。你们不必自责,你们毕竟也是他安排的。如果说真有人需要负责任,那就是他。他策划了所有。但即便是他麻烦我,我也无所谓,我欠他的,谁让我吃了十五年他祖母做的饭呢。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
方证道:“以后多请他到家里吃饭,吃个几年没准就能把你欠下的人情还上。”
袁昭堂道:“前提条件是把他救出地狱。”
“没错没错。”赵未答带动着一帮人回到会议桌旁,“我先说我这边的情况。我联系了几家报社,都是现阶段很有分量的报纸,稿子已经过审了,只等印刷。”
傅方酬道:“十九路军没有明确的合作意向,但并未拒绝,我估计局势闹大时他们会出手。”
谷裕一愣,他只知道这位是北平某位达官显贵的少爷,不曾想竟位高权重到能联络十九路军。
纪待道:“我和王将军、韦将军商量过了,他们会支持。”
佟居上道:“师长让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该伪造、递交的也都照办了。”
谷裕点点头:“嗯,如果不是你把证据都喂给程机,我也出不来。”他顿了顿,沉声道,“现在有个紧急情况,乔宥通过告发信的谜语告诉我:闻桦面临生命危险。我们要想办法救他。”
十九罪状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生活,唯独象征乔、闻二人十二月生日的第十二条是完全捏造的,“砍光全山树木”令谷裕想起他给乔宥画过的暗语漫画,“树木”代表“桦”,“砍光”代表“将死”,合起来就是闻桦有危险的意思。乔宥的计划里并没有互写举报信的部分,所以他在接到信时满头雾水,不知乔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这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第十二条令他豁然开朗。于是他将计就计,反咬一口,把自己先释放出去,向外传递情报。
“他们在美国不敢动手,回到内地黑白两道惹不起。唯一合适的环境就是海上。”赵未答笑笑,“这很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