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鬼跟祁书杭讲：“我们今晚跟他一起走吧。”

“谁？”祁书杭边收东西边问。

“他。”鬼指着周岚。

祁书杭不理解：“为什么呀？”

“我好像，很喜欢靠近他。”鬼说话的时候眼睛还黏在周岚身上。

祁书杭大惊失色：“喜欢？你你你···你是一只公鬼好不好，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啊！”

鬼一脸无语，看到周岚已经收好东西准备出门，于是扔下还在收东西的祁书杭，跟着周岚走了。

“哎，你个死鬼，等等老子啊！”祁书杭手上动作加快，胡乱从桌上抓了一大把塞进书包里，赶忙拉上拉链，飞了出去。

周岚那双大长腿倒腾得挺快，不一会就在下到一楼了，祁书杭没他高，腿也没他长，跑了好一阵才追上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周岚回头看，正好看到气喘吁吁的祁书杭，他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手扣紧书包带子，看两眼祁书杭，又迅速将目光挪开，向四处乱瞟。祁书杭看到跟着周岚一起停下来的鬼，心想自己还真是蠢啊，早知道就喊住周岚了。

“哈哈···哈哈哈···”祁书杭发出社会笑试图缓解尴尬。

周岚的目光终于转了回来，看向祁书杭，他眼神怯怯的，像刚出巢不久的小鹌鹑，他的牙齿咬着嘴唇，抠书包带子的手有些发白。旁边的鬼一脸淡定，眨巴着眼睛看祁书杭表演。

“那个，那个啥，我们一起走吧。”祁书杭尽量让这句话听上去很轻松，显得不那么刻意。

周岚愣住了，本来就呆的神色显得更痴，目光“唰”一下就移到别处，开口道：“你别···别开我玩笑。”

祁书杭平时挺落落大方一人，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搞得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跟欺负傻子似的，他抠了抠脑壳：“这算啥玩笑，不就走个路嘛。对了，你家住哪里？”

周岚怯生生的：“中坪大道。”

卧槽，跟我完全不顺路啊，出了校门就得分路。祁书杭看向周岚旁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听到了吗，人家住中-坪-大-道。”

鬼抬眼看天——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周岚：“嗯？”

“哦，没事没事，我这人吧，平时喜欢自言自语···”他十分自信这个谎言对方根本辨别不出来。

周岚眼睛都亮了，像找到知音似的：“我也是呢，我···我平时没人说话，我讲话给自己听，自己听了然后说。”

祁书杭“哦”了一声，觉得他还挺可怜的，他能够想象得到这得多孤单啊。正同情着呢，旁边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好巧，我也是！在遇到祁书杭之前没人听得到我讲话，不好的一点是祁书杭是个e人，天天罗里吧嗦的，我以前多么渴望跟人讲话，现在就多么渴望他闭嘴。”

鬼就杵在周岚眼前，因为没有周岚高，脚下都是悬空的，看上去特别滑稽。周岚一个字都听不见，只看到祁书杭的表情变了好几个，他没办法一一形容出这些表情，只能感知出来这些表情没有恶意。祁书杭莫名在他眼前薅了一把，然后笑着说：“那个啥，我们跟你不太顺路，我陪你走到校门口吧。”

周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祁书杭发现他做动作特别刻意，某些关节很僵硬似的。祁书杭手里抓着个鬼，跟周岚并排走在路上。到了校门口后，祁书杭十分自然地跟他拜了个拜，利索地走人了。

周岚却在原地站了一会，总是飘忽的目光第一次集中这么久，看着祁书杭远去的背影。他脸上是难得的放松，抠书包带子的手也松开。上学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人的眼神也可以不那么狰狞。

“鬼也兴一见钟情？人家又看不见你。”祁书杭挖苦他。

鬼被他拖着，双脚离地，根本不用自己飘：“说不上来，就是他能吸引我过去，靠近他我很愉悦，就像···像磁铁正极对负极的吸引。”

祁书杭眼一斜，嘴一歪，没好气地说：“你对他不会是生理性喜欢吧。”

鬼在他臂弯处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网络用语。非得把好色形容得这么清新脱俗。不过···他好像是个有智力障碍的人吧。”

祁书杭：“你讲话好书面哦。显得很机车哎。”

这种情况鬼之前还没遇到过，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他决定多跟对方待一会。

由于长时间的晴天，夜晚的能见度也非常高，这些天的晚上都能看到满天繁星，面对如同画布上点缀的密点，鬼关注的点大概只有七八个，当它们排布成一定图案的时候，就代表是时候了。

他从池塘托起一抔水，悬在掌心，他突然一捏，水立马破碎成大小水滴，漂浮的水滴逐渐变小，最后完全消失。

“你在干嘛？”祁书杭蹲在一旁看。

“布雨。”

“啥？”祁书杭最近看了一部电影，里面的一个角色靠画符施加布雨咒，还要念“急急如律令”让雷公电母之类的神仙打雷下雨。现代当然有更科学的方法，就是对着云朵开炮实现人工降雨。

鬼看祁书杭一脸懵逼就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于是解释道：“蝴蝶效应。亚马逊雨林一只蝴蝶翅膀轻轻振动几下，会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同样的道理，一捧水在非自然之力下蒸发会引起大气中湿度增加，达到过饱和状态，再跟灰尘结合形成乌云，用星系实现乌云定位，可覆盖一定地区的降雨。”

祁书杭：“我嘞个去，好高级啊。但是，你不是说改变人的命运会遭到反噬吗？那这个算不算······”

鬼：“你猜我为什么叫九门大鬼，原意就是统辖瑜嘉地区的非自然行为，古瑜嘉地区曾修建九道城门抵御外敌，因此我得号‘九门’，也是为了跟其他地区的鬼区分。这种非指向性的力量并不会引起命运扰动，也就是说，我没有在主观上要改变某个人的命运，当然不会遭到反噬。”

祁书杭有些崇拜道：“我再也不说你的名字中二了，太有内涵了，有点像···守护神。我还有点想给你烧把香。”

鬼摆摆手：“免了免了。你这周六跟我一起去博物馆吧，咱们中午进去，那个时候只有一班工作人员在里面巡逻。”

“没问题！”祁书杭答应得可爽快了，他好像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使命一般。

周六早上。

鬼：“你带的都是些啥？”

祁书杭一一清点：“枕头，口罩，帽子，鸭舌帽，手套，气球。”他去问了deepseek（DS）——“怎么偷博物馆里的文物”，DS经过一通分析后对他进行了普法教育，然后点出了博物馆的安全系统，他换了个思路，就搜“博物馆有哪些安全系统”，没想到的是DS还会联系上一个问题，先对他进行了普法教育，然后再蜻蜓点水地提到博物馆里有哪些安全系统，大概有保安，红外，监控，文物内部信号追踪。他想了想，高端的就算了，只能用这些粗糙的设备躲监控了。

鬼皱了皱眉，对这一通鸡零狗碎评论道：“枕头可以带，其他的就算了。”

“你有什么办法？”祁书杭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还有，多吃点东西，你昏过去的时候身体仍然在耗能，尤其是体温维持。”

瑜嘉山川众多，难得找到一块天然的平地，而位于中坪大道边的瑜嘉博物馆是市区中心地域之一，被铲得非常平整，周围很开阔，博物馆前方有一片广场用作集会或者居民活动，周围分布人民政府，检察院，法院等机关单位。

祁书杭以前上学的时候被老师带过来参观了好多次，往往是一个班统一背着小书包，戴个鸭舌帽，手拿把小红旗，跟在老师后面听讲解。但在一个部分有例外，就是讲到朱辞将军的时候，老师会让祁书杭来讲。

“博物馆里关于朱将军物品不多，大部分是复原图和概念图，比如墙上这幅画，是后世根据史书描述画的，将军身高八尺，身形甚伟，身着赭红撞色文武袖，袖口和衣襟绘黄白色蛇纹魑纹。将军腰间佩剑，是地位礼仪的象征，这把剑就在这里了，大家请看13号展柜，剑名紫亳，剑身薄而短，通体镀铬，因此千年不锈，剑柄端镶紫水晶和蓝宝石，不过现在脱落了哈，至于是自然脱落还是被人抠下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祁书杭趴在展柜上，指着里面对说：“就是这把了。”

鬼：“好。采血针带了吗？”

祁书杭：“带了。”上次在医院顺了一堆采指血糖的采血针，只需要扎一下手指头就能放血。

“警报，警报，因出现紧急情况，请全体游客保持静止，不要在馆内随意走动！警报，警报，因出现紧急情况……”广播里突然传来播报的声音。

“啥情况？”祁书杭回头问鬼。

鬼做了个“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