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芙蓉的母亲不是几年都没找到吗?怎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凌常白消失不见,袁微也消失不见,本就不明的线索愈加扑朔迷离起来。
“师兄、师妹、城主,这是徐芙蓉的娘荷娘。”程舟怡道:“不过,眼下应该是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认不太清人。”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袁城主喜极而泣,想去叫叫她,可一走进,荷娘立马躲到徐芙蓉的后面,锐利的眼也变得浑浊起来,好似受到过什么惊吓般,“她这是?”
“我今日找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了。”程舟怡看着徐芙蓉一下又一下地安抚荷娘,叹口气道:“不知发生了什么。”
“你是在哪找见的?”余以若问。
近几日外面安稳了不少,但程舟怡和鹤览川也每日每日地出门,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余以若可以猜出,估摸着是为了排查出背后的真凶,获得报酬,抑或都不是,目的指向的是“亓”的魂灵。
“在从来客酒家附近。”程舟怡见她面露异色,又详细说了遍,
“今日城门开放,我本想出城看看能不能找些线索,将袁小姐寻回来,可没想到走到半路,竟然撞见一人沿街乞讨,我给了她几块银两后,她便缠上我了,没办法,就带了回来,没想到正是徐姑娘的母亲。”
听完来龙去脉,徐芙蓉才知母亲给她们惹了多大麻烦,一下子又愧疚又感激,想去牵程舟怡的手,但后面的荷娘一直拽着她,不让她走,遂作罢,只虚虚弯弯身子,以表感谢。
“师妹,你出城门一趟,可有什么进展?”鹤览川问道。
“有是有,不过……”程舟怡沉吟下,还是拿出乾坤袋里的黄布香囊,递给鹤览川,“就是在路上掉的,看上面的尘泥,不像刚掉的,倒像是前几天去平地验尸时不小心遗落的。”
“嗯。”鹤览川细细地翻看。
明黄扎眼的香囊落到余以若眼中,回想起当日程舟怡说替她解决掉这些香囊,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鹤览川手中,只不过,不知他们瞧见了什么,两人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
“这是?”
但见鹤览川抽开香囊袋子,自里头掏出一个完完整整的三角黄符,拿在手中比量,“是追踪符。”
“什么是追踪符?”问候完旧友妻子的袁城主凑过来。
“追踪符,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一个人的行踪完全暴露在对方手中,如果猜得不错,应该不止一个。”鹤览川解释道:“因这种符纸长得极像隐息符,所以很多人会画错,抑或者用来掩盖自己的行为动机。”
听着听着,余以若看向程舟怡,她上次给自己的符纸和他手上的黄符像极了,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瞧着程舟怡坦然自若,光明磊落,定然不会用此等手段,只怕是画错后羞愧于自己的作为,遂中途拿了回去。
思及此,余以若觉得有道理得很,把目光移开,静静地看着鹤览川销毁符纸,又向袁城主询问:“城主,袁小姐幼时可是学过道法?”
袁城主不知道里头的底细,但还是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她从未学过,只不过,她前几日有一个相好,看起来是修道之人,常常来府上,前几日她出门许久未归,也是去寻他去了,只不过,近几日……”
他觉察出不对起来,“那个人也不见了。”但细细一想,人家是外地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也可能是回宗门去了。”
“不对,这上面的气息不像哪个宗门的。”鹤览川捻捻手上的灰,若有所思道:“倒像是下界的人。”
下界?余以若心头咯噔一跳,尉迟景不是下界的人,但他升格为神后便生活在下界,倘若此事是他所为,也说得过去,不过,绑架人,而且还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就是脑子少了根筋。
“也有这个可能。”程舟怡道:“前几日长乐镇死伤那么多,鬼王的手下势必会来收取魂灵,难道袁小姐的相好是鬼王的手下?”
话一出,几人都恶寒起来,先不论鬼王行事诡谲无端,法度苛刻,就是他的手下也断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就算真要有牵涉凡人的任务,鬼王也是会亲自出马,毕竟东州大陆三界互不干扰,平行共存的秩序不容打破。
“几位仙长的意思是我家微儿惹了不该惹的人?”袁城主倒是个通透人,凭他们几人露着难色的脸就察觉出不对劲。
“也并非如此。”鹤览川道:“现下袁小姐下落不明,谁都有这个可能,再说,为何好端端的凌公子会不见了?”
“凌常白?”袁城主记起来,“对,他,从前几日起,我就没怎么见过他,还以为他跟着余仙长回宗门了。”
“没有的。”余以若摆手,不就是消失几天,难怪他们没察觉出不对劲,原是怀疑她临阵退缩,溜回宗门去了,再说她是这样的人吗?而且凌常白的无端不见,不知为何总觉得和一桩大事有关。
正说着,侧旁的荷娘突然尖叫一声,任凭徐芙蓉如何阻拦,她也要冲开阻拦,呜呜呀呀地去找什么人,
几人细致地问了下,才明白,竟是听到不好的消息让她担忧徐展的安危,大抵是母子血脉相连,就算徐展好端端地在府内,就算她仅有短暂的清醒,也拦不住她想去见见儿子的心。
“师兄。”程舟怡颇为为难地看向鹤览川。
鹤览川朝她点头,“去吧,你负责那边,盯仔细些。”
程舟怡应声好便带着她们母女离开。
留下的余以若见袁城主望着她们的背影,又是不安地搓手,又是揉眼,料是想到了自己女儿,遂宽慰他几句,同鹤览川道完别,便追上程舟怡的步子,同她们一道去找徐展。
也不知尉迟景是徐展什么人,只要见到有尉迟景的地方,就定有徐展。
倒也不是她非得去触尉迟景这个霉头,实在是眼下情况特殊,几人几人地消失不见,任何人都有嫌疑,
虽说她的目的只在找到“亓”的魂灵就好,可见死不救不是她们门派的作为,而且她也做不到。
……
茶室内,红袍少年靠在软榻上,骨节分明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一块令牌,饶有趣味地翻来覆去地看,直教塌下侍立的风信看得心慌。
据线人消息,荷娘早已被找到,而他现今还保留着徐展这个身份,主子也没有让他卸下伪装的打算,她们都快打上门了,主子还有闲情雅致欣赏令牌,
风信看得清楚,那是扶光宗的掌门令牌,估摸着应该是上次余以若给凌常白送东西,送错了地方,连着自己的令牌都一并送来,如此没心眼的人确实不多见。
要想知,小小的一块令牌,能干的事可多了,更勿用论还是掌门令牌,若是主子拿着令牌上山,打几大宗门一个措手不及,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如此重要的宝贝落到主子手上,
他真为余以若捏把汗,只怕前几天没死,这几天就会死,毕竟余以若这三个字眼,在主子口中已经成为了禁忌词,谁都不能提,谁也不能说。
正想着,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不用看,他也明白,徐展的母亲来了。
“儿啊。”甫一看清走上前的蓝衣男子,荷娘瞬间清醒过来,一把将人抱住,又是述说着他瘦了不少,又是说他长得她都快不认识了。
“兄长。”徐芙蓉看向他,语气含着些不明。
“芙蓉,我总算找到你们了,可让我好找。”
“娘,是谁害得你这般的?”徐芙蓉问。
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余以若和程舟怡自觉退到圈椅上坐定,待听清荷娘口中的答案是“凌常白”时,两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就是凌常白,他害我,他行事不端,我一把老骨头,他还害我,他还,他还……”说到一半,荷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大抵是被气到头上,痛苦到极点。
可任余以若也没想到,害她的人是凌常白,不是凌常白他娘和她有瓜葛吗?怎么又推到凌常白身上去了,难道他的失踪,他的谋财也是计划的一环,事情眼见越来越复杂起来,
徐芙蓉竟一眼瞧见榻上的红袍少年,搭讪起来,“公子,听闻就是你救了我兄长,前些个日子事情繁杂,没有好好地道谢,现在我娘亲也被寻回来了,如果公子赏脸,能领下我这个谢意,可否今晚吃个饭?”
凡人的酬谢无非就是请客吃饭,送送礼品之类的,瞧着徐芙蓉也算真情实意,哪想榻上的人眼皮也没抬一下,面无表情拒绝,“不能。”
“公子可是嫌弃我们市井细民,不入流。”徐芙蓉羞涩起来,“可公子尽管放心,我和兄长的厨艺一贯很好,不至于招待不周的,还请公子赏个脸。”
姑娘都卑微到这种地步,是个人都会领情,更不用说是如此动人的女子,
可尉迟景却更加不耐烦,连理她也没心思理,就着手中的令牌绕在指尖把玩。
屡屡碰壁的徐芙蓉脸上早已羞红一片,就算是不经世事的余以若也能看出,她是对尉迟景有意思,
不过,余以若确实佩服,她的胆子挺大的,就算没见过,她也听说过,那些喜欢尉迟景的,对他有非分之想的,无一不是被掏了眼睛就是被毒瞎,难得她有这个勇气。
然而,想着想着,余以若开始后怕起来,好像她干的蠢事也不少,看来,得离他远点,远点的好,
想到这,余以若便瞧他们寒暄问候都是些客套话,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放下杯子,打算去外头透透气。
“景公子……”徐芙蓉唤得人口颊生香,“我……”
压根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软榻上早已不见椒红锦衣的俊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