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中凉风习习,吹起湖面涟漪一片,沈芷衣捧着小脸,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她对面坐着的姜雪宁淡笑,沈芷衣挠了下脸,“宁宁,你说,阿容真的情窦初开了?”
起初听得宫人说,玉衡经常和周宝樱在一处儿,她原本不信的,玉衡不怎么爱接触生人,和她伴读那段日子,她也有心隔断。
她最怕有人诱骗她这单纯的弟弟,哪怕她知道周宝樱比起其他伴读心思简单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世家大族的闺女又能多么无邪呢。
她越想越气,就要起身,幸而姜雪宁拉住她,“殿下,仔细想想这或许是件好事呢?玉衡殿下极少有好友,他心性敏感,他和宝樱年纪相仿,能跟宝樱玩在一处,殿下不觉得他比平时要开心吗?”
沈芷衣心绪波动,她不可否认这些,可比这些重要得多就是他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她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宁宁,你不知道,正因阿容心性永远停留在稚童,别人给他一点好,他就会一颗心无所保留地献出。”
姜雪宁怅惘地叹息,湖中荷花开得如诗如画,她多看了几眼,竟想到了谢居安。若是殿下知道他教予她的好弟弟做那些事,直爽的沈芷衣说不定一把火给谢府都烧了。
作为“帮凶”的她,自然吃不了好果子,姜雪宁身体抖了下。
沈芷衣全然不觉,她想到了个好主意,眼睛都在放光,“宁宁!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
“让宝樱喜欢阿容,到时我让皇兄给他们赐婚。”
姜雪宁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她连忙制止,要是让谢居安知道,她吾命休矣。沈芷衣不解,在她看来已经的主意妙哉,“宁宁,怎么了?你莫不是觉得阿容配不上?”
沈芷衣佯装愠怒。
姜雪宁头跟拨浪鼓摇着,她夸张的表情很是灵动,“殿下,怎会!玉衡殿下谁见了都会喜欢的,我的意思是,男女情投意合最为重要,旁人干预不得。”
沈芷衣一想,也是如此,“宁宁,你说得对,此事还得三思,我们先回去吧。”
*
“殿下说饿了,他也不让别人跟着,奴婢就让他在亭子里等会儿,结果奴婢回来他就不见了。”
听荷略微指责的声音说完,褚灵珍就看向乖乖站着的玉衡,她揉了揉疲倦的额头,殿下实在精力过于充沛,时常找不到人影,又怕他遇到什么危险,急得整个宫中的人都不行。
“阿容,下次去哪儿让听荷跟着您,知道吗?”
玉衡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竖起一根手指,“珍儿,你知道吗,我现在又有一个朋友了,她会做好吃的,她带的糕点好好吃的,她——”
他越说越起劲,开心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褚灵珍板着脸,他不经意看了他一眼,马上就停止了后续的话,嘴角僵硬地挂着,要笑不笑的。
玉衡摸了下鼻子,“阿容知道。”
褚灵珍无奈,“那奴婢刚才说什么了?”
“刚才?”玉衡一脸坦然,“阿容没听。”
“……”
初晨的光芒万丈,玉衡拨弄手中糕点,透过油纸散发的香味令他咽着口水,走进殿内,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延平郡主注意到马上走过来,他很是喜欢逗这个殿下。
“殿下,还拿了糕点?是给我的吗?”他就要伸手,玉衡赶忙护住,“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的?”
“给二哥还有谢先生的。”
延平郡主看了看沈玠,那人正在为燕临担心,听说他父亲出了些事情,今日都告假了。
课堂上谢危很不近人情,玉衡几次被他提醒,不是坐姿就是细细碎碎地吃东西,最后谢危忍无可忍罚他去外面站着了。
谢危气得不轻,去看外面,玉衡的侧脸鼓鼓囊囊,还在不停咀嚼吃糕点,真是对他太过纵容了,才会如此!
他拿戒尺走过去,气势汹汹的样子把玉衡吓得糕点差点卡在喉咙里,他身体紧紧靠在后面的墙上,弱弱地叫他,“先生……”
谢危举起戒尺,拧眉,“殿下,屡次不改,是否该罚?”
他生气可太可怕了,玉衡想。不过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甚多,私底下谢危很是宠溺他,玉衡也无所畏惧,拿出最惹人喜欢的表情,去牵他的衣裳,“可是阿容饿。”
这一次谢危没有动容,没有心软。
啪的一下,打在手心,玉衡眼泪都溢出来了,力道算不上很重,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被先生打了。从前陈临只会哄着他的,玉衡不知道谢危翻脸这么快,他们昨日才亲过。
他应该大哭一场的,玉衡开始双手揉眼睛,瞥见里面的沈玠他们,他又生生忍住了,不能让别人笑话。
他握紧了拳头,猛吸气,本想好好发顿脾气,结果对上谢危冷漠的表情,他马上嘴扁着,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嗫嚅地控诉,“坏……先生。”
谢危检查了下他的掌心,略发红,他已经控制了力度,轻抚了下红痕,他严肃地说,“还做吗?”
玉衡傻了吧唧的点头。
谢危深深看着他。
玉衡意识到什么,马上摇头,“阿容不吃,饿了也不吃,到时候……”他带着哭音,“阿容会被饿死。”
谢危气极反笑,拂袖而去,“饿不死,面壁思过,一炷香再回来。”
*
下堂时,沈玠特地过来敲了敲他的脑瓜,恨铁不成钢地说,“只有你敢挑衅谢先生,他今日罚你是轻的,可长记性了?”
玉衡巴巴望着谢危离开的方向,摇头,“二哥,我去找先生。”
被罚了还要亲近谢危?沈玠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弟不太一样了。
谢危走在前头,玉衡亦步亦趋跟着,絮絮叨叨地道歉,“阿容再也不那么做了,先生,先生原谅我好吗?”
谢危目不斜视,回头都没回。
回到文昭阁,谢危就把今日上教学的内容再复述了一遍,玉衡听得认真,回答的角度也很新奇,谢危越看越满意,书卷收了起来。
“今日便到这里,下次若是再如此,定不轻饶。”他狠话才说了一半,玉衡搂住了他的腰,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轻轻用嘴唇碰他的脖子。
“别生阿容的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