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避开员工,往总经理办公室去。
由于需要频繁处理设备升级的事情,一个月里,夏昀不得不在蒙江呆上几天,不想每次都住宾馆,只能在办公室设置了一个休息间。
"就在这里洗了吧,免得感冒了,"夏昀给他介绍怎么使用后就把洗浴间关上了。
看着手上换洗的衣服,李观南被人推搡着往淋浴间去,站在那里很久没动,像下线了一样,直到夏昀在外面敲门问怎么回事,才拧开热水,狭窄的空间很快布满热气,热水冲刷下来,污泥卡进眼睛里,揉搓了几下,他蹲下身抱住自己。
他怎么没去找过?
他就坐在法律专业公开课的最后一排,看着他和同学们坐在一起,探讨法律案例,列举未成年□□犯的犯罪后果和法律惩罚不当的社会影响,课间休息,他没听完课就离开了。第二次公开课,他差点迟到却不敢贸然闯进去,只敢从后门偷偷看讲台上说话铿锵有力的人,声讨不自爱同性恋者的违法行为,谴责他们危害公共安全。
这么大一个校园,如果不是有意接近,四年时间也未必能遇见。
"观南,洗好了吗?"回忆中的人正在敲门。
李观南调整好音色,"马上出来。"
李观南被憋闷的空间堵得喘不过来气,出了淋浴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看到换下脏衣服站在床边的夏昀。
照理说,他和夏昀,没有刻意的安排,余生也应该不会再相遇。
夏昀将崭新的浴巾铺开,搭在还没来及吹干的头发上,"吹风机我给你拿出来,你在外面吹吧。"
"嗯,"李观南按住头顶,以免浴巾滑落,却不小心碰到还没来及撤开的夏昀的手,于是侧过身,任由浴巾滑落到肩头。
"你怎么,回蒙江了?"为了让氛围不再奇怪,李观南问道,手指拨弄发尖的水珠,"在省城,不好吗?"
"什么?"夏昀将两人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脱掉上衣后听到他的问话,又将淋浴间的门打开,想了想回答道,"都好,只是想回来碰碰运气。"
运气?什么运气?
李观南转过身,困惑地看过去,但很快就收回眼神,吹风机的噪音掩盖住身后的嘈杂。
发丝干得很慢,李观南揉搓着发尖,想干得再快一点,最好在夏昀出来之前。
夏昀说是冲洗,果真几分钟之后就出来了,还把他肩上的浴巾拿过去。
"已经用过了,湿了,"李观南提醒他。
夏昀揉了揉,确实有些湿润但是他并不在意:"无所谓,你吹好了吗?"
李观南让开位置,看着阳台滴着水的运动鞋发愁,他的鞋子仿佛被泥浆塑了模型,另一双鞋比他大一码,也是一样狼狈。
"就放在我这里,洗干净了,叫你老婆给你送回去,"夏昀停下吹风机,说道,"先穿我的吧。"
"嗯?哦,"李观南点点头,低头看看身上大一号的衣服,虽然不算松垮,但不如自己的合身,穿起来总是很别扭,提脚套上准备好的袜子和鞋子,一种奇怪的感觉莫名其妙地出现,李观南不得其解,只一味地和过长的裤脚纠缠。
"乡镇要发展,这边有更多的机会,"夏昀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也是因为这个回来的吗?"
"我吗?"李观南摇头,将袖口往上挽,露出手腕方便做事,"城里竞争太大,就回来了。"
砰砰砰……有人敲门。
"夏总!"
"夏总,你在吗?"
"什么事?"
"人事任免文件要夏总签字,您方便吗?"
"哦,我等一下过去签,你先回去,"夏昀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我去去就来。"
李观南没回应他,看到他出门后,坐到办公区沙发上,看着这里的装修,简洁明了。
轻轻晃动鼠标,睡眠的电脑界面需要输入密码,旁边还放着一个指纹读取器,应该是授权系统。
夏昀看了三遍,确定名单上没有李观南的名字,"不是有个省大来的高材生,怎么没录取?"
"哦,厂长怕留不住人,所以没通过,"江姐回答道。
"都没给人发通知,就下定数了?"
江姐听出来夏昀的语气不善,赶忙解释道:"厂长说,需要亲属回避,那个高材生的老婆就是财务的。"
"我们这个厂,哪个员工不是沾亲带故的?"夏昀冷笑,却也觉得卫福路的安排实在吊诡,"好了,这事我去问问厂长。"
行政办和总经理办公室之间本就要路过厂长办公室,叩门的手还没有落下,门就从里面打开。
朱新月抱着一摞文件,满头大汗。
"夏总,"朱新月空出手替他推开门,"找卫叔?"
夏昀往里一看,卫福路并不在办公室,朱新月怎么在这里。
"他去巡查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朱新月擦干汗水,"婚礼那边结束了?"
"不知道,"夏昀往里走,"你先出去吧。"
"哦,夏昀,夏总,"朱新月把资料放在桌上,"我家观南应聘了行政办的职位,你知道吧?"
"怎么?"夏昀点了点手上的报告。
"其实他能力挺不错的,之前也一直在省城上班,要不是考虑到我一个人在老家,他也不会辞职……,"像推销产品一样,一股脑儿将李观南的所有优点说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夏昀挥手让她出去,有些不耐烦。
朱新月最擅长重复话题:"他这个人又聪明又努力,和你还是旧相识,帮你做起事来也方便,不是吗?行政事务天天和你打交道,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他。"
夏昀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烦躁却因为这句话消散,"你说得对。"
见夏昀舒展眉头,朱新月觉得这事肯定能成,又开始替他回忆往昔,打感情牌:"你走之后,你们一直有联系吧?"
夏昀含糊着应了一句,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那段时间,他……不是常给你打电话吗?"既然话开了头,朱新月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
手扣住桌面,夏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就偶尔看到他在学校电话亭,那种东西一般没几个人用。"
"你怎么知道是给我打的?"
"他……亲口说的。"
见她说话吞吞吐吐,眼神飘忽,夏昀想把她打发走:"你回去吧,工作的事,我会落实的。"
得了承诺,朱新月这才放下心来。
夏昀盯着朱新月离开,觉得可笑,李观南这老婆为了给他找个工作,也算上心了。
什么叫转学之后没少联系,明明是再也没联系过。
当事人之一就在这里,也敢胡编乱造。
夏昀不否认,报平安后,他常常期待能收到李观南的电话,可除了卫安越两兄弟,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现在朱新月告诉他,李观南亲口说的电话对方是他,现在攀关系也不事先调查一下故事真伪?
卫福路办公室气味难闻,夏昀的老毛病眼看又要犯了,只能揉按鼻梁缓解。
闭眼揉捏,他又将朱新月的话咀嚼一番,无论谁说谎,都有一个巨大的破绽,没人会拿这事扯谎;可若是真的,那李观南通话的对方究竟是谁?当然,也可能是李观南敷衍塞责,随便回应朱新月的一句话而已。
毕竟有人喜欢打听他的事情,夏昀也会下意识的遮掩,他讨厌这种没有边界的行为。
而他还在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浪费精力,夏昀转身要离开,却不小心把垃圾桶踢翻了,里面的垃圾一箩筐全洒出来。
一个打着结的橡胶制品掉落出来。
夏昀蹲下身,一堆垃圾里面,与之相匹配的产品包装袋也落在旁边。
冈本。
一分钟后,他起身关上房门,当这一切都没发生。
夏昀已经出去十分钟了,眼见人还没回来,李观南想先回去了。
刚出门却看到从拐角处走过来的卫安越。
他轻快地锁上门,乖乖坐回原位,直到脚步声远离。
十分钟后,夏昀才悠哉悠哉走回来,揉捏着鼻背,十分不适的样子。
"下次得让他们加个新风系统,"夏昀将签字文件锁进抽屉,"等我头发吹干就去医院。"
李观南乖乖坐在茶歇区,想他一定是老毛病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