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路，走的人会少一点，刚好有两个女老师经过，遇到了沈羽。
“沈老师，今天你也上晚课啊？现在是直接回家吗?”三位老师虽然不在同一个办公室，但平时也玩得不错，遇上了肯定是要打招呼的。
“嗯，我周一和周三都有晚课。”
“这样啊，”其中一个女老师指了一下前面的方向，说：“我车停在那边的，大晚上你一个人也不安全，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闻言，沈羽脸色一变，浮现几分复杂的情绪。
“你在说什么啊？”她握着身旁那人，哦不，那鬼的力道更重了一些，“我男朋友在这啊……”
“沈老师你说什么啊？你旁边哪儿有人啊？”那两个女老师看向她用力握住空气的姿势，觉得荒诞。
一阵风把树上的枯叶吹得打旋儿，叶片边缘晕泛着暖黄的光晕，路灯透过被风吹起的树枝缝隙刚好打在那男人的半边身上，姜故和谢寻一直在明灭的间隙里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果然，男人脚下没有影子……
沈羽握着的力道越重一分，李昂的体温就越凉一度，几乎快让人没有实感。
“不会啊……他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们都快结婚了……”沈羽抿着唇，眉头蹙起，她觉得有一股凉意顺着她的指尖攀上来，直到脊椎。
眼见情况不对，姜故立马打断了她和另外两个老师的对话：“沈老师，原来你在这，我正找你呢。”
见到沈羽有学生找，那两个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临走前还用狐疑的眼神看了一眼沈羽攥住的那块虚空的地方，可无论怎么看，都没看到她所谓的男朋友。
小路的灯光灰扑扑的，风一停，就连姜故和沈羽的影子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怎么了？”说这话时，沈羽明显不在状态，眼眶一周都是红的，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一旁的男人站在原地，闷着个脑袋，看不清情绪，但他身上没有怨气，只有一层微弱到极致的光。
姜故本来想说点什么，却被谢寻抢了先：“没什么，她有一些课程上的问题，明天再问也来得及，这么晚了，沈老师还是先回家吧。”
相比起姜故，谢寻就淡定多了，仿佛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但姜故有点不明白，他本来不该是这种迂回的性格。
没人再提看不见她身旁的人，沈羽的脸色明显恢复了很多，这才开口说：“好，你们也早点回。”
男人终于抬起了头，他的模样很出挑，一眼看上去也就是个二十七八的样子，只是男人在看向谢寻时眼神有些怪，流露出某种天然的戒备感。但是为了不露馅，姜故和谢寻都不好直接对上那只鬼的视线，只能用余光瞥几眼。
他们已经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姜故始终都没挪开过视线，她看得没有差错，那就是一只鬼，难怪沈羽总提起她男朋友每天都来学校接她，却从没有人看见过真容。
“还看呢？已经走远了。”谢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早就知道了？”
谢寻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来南临大学也是因为这个？”
姜故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人，哦不，准确来说是这只鬼，之所以用留级生这个假身份，多半都是因为怨灵，只是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件事还会和沈羽扯上关系。
谢寻再一次懒懒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从哪里又吹来了一阵风，树枝胡乱晃着，透下了细碎的光，刚好洒在他的眉骨上。
“那你刚刚为什么……”
姜故虽然没把话说完，但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要想抓谁，直接去抓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去配合演戏。
谢寻沉着嗓音解释道：“我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怨灵，而且沈羽的反应也很奇怪。”
如果那男人是怨灵，身上应该会带着怨气才对，但姜故没有感受到，谢寻偷偷跟了沈羽好多次也没感受到，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鬼魂，那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因为普通的鬼魂是无法支撑在人间这么长时间的。
而沈羽的反应的确古怪，她能看得见那只鬼，但看她好像以为所有人都能看得见一样。
“沈羽的情况远比我之前想的更复杂，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不要说破得好，之前有灵师说有散怨不太顺利的情况，那只鬼察觉不到一点气息，我猜应该就是她旁边的那位了。”
姜故点了点头，问他：“那你后面打算怎么查？”
“跟踪。”
……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姜故也想加入这场“跟踪”，一开始谢寻还不是很想答应，不过某人磨人实在是有一套，深更半夜来敲他的门，说是降温了来送一床厚被子，结果还死乞白赖的不肯走，奉承地说：“谢大人，你就让小的去吧，有你在我怕什么？”
“……”
偏偏谢大人还真就吃这一套，想了半天还是答应了，某人这才兴冲冲地回了房间，出去时还不忘冲他灿烂一笑。
“啊——憋死我了，谢大人也带我一个。”小家伙在兜里憋了半天了，自从阎今同走后它都多久没参与灭灵了，既然出了这档子事，它当然想凑个热闹。
谢寻淡淡看了那只灵一眼，说：“带你可以，别闯祸。”
“不会不会，我是一只很乖的灵。”
乖个屁，出了名的惹是生非。
“……”
这场计划成为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他们很有默契的开始了行动，姜故没事儿就老往沈羽的办公室跑，装出一副贼好学的模样。不过白天她没看见那鬼也就算了，已经接连两天晚上没再看到那只鬼。
不仅没发现那只鬼，反而还把另一个人给引来了。
江辞上课的教室刚好离沈羽办公室很近，每次下课总是会路过，但这几天他总能看到姜故，刚开始本来是没觉得有什么，顶多以为这人是突然对知识的渴望增强了，可后来有一次下了晚课，他看到姜故和谢寻鬼鬼祟祟的，就跟了上去。
本来是想打个招呼问几句，但他越来越觉得奇怪，月黑风高的，这俩跟着沈羽干嘛？
后来他好像听到他俩说了句什么话，有些没听清，但是“怨灵”这两个字，他还是抓准了。
小少爷猛得一拍脑门儿，这才反应过来。
“谢寻！你现在灭灵还带她？”江辞就差把“不满”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心说一个名正言顺的灵师就在你面前你不带，带个没啥作用的姑娘家家？
“你很瞧不起我啊？”姜故也不恼，就顺着他的话说。
“这是瞧不瞧得起的事儿吗？我是灵师，我会散怨你会吗？”小少爷怨气比鬼还大。
“还有——”
“为什么这只灵都能跟着，你却不带我？”
这下可是把小家伙惹火了，它悬在半空中插着个腰：“我是堂堂正正的灵，我跟着有什么问题？你有意见啊？”
“当然，你有没什么灵力。”
“想我跟了多少魂师和灵师了，我散第一场怨的时候你爷爷都还没出生呢！”
“那又怎么样，没实力就是没实力。
“……”
又开始了……
谢寻就那么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看着他闹腾，半晌才开口：“你们要不然换个地方吵？”
“谢寻，你是魂师，散怨的事儿还是得我们灵师来才是。”江辞仍不死心。
“不用，我可以。”
什么就你可以，你一个只会灭灵的，难不成还能管散怨的事儿？
谢寻这冷冰冰的性子丝毫无法浇灭他的热情，江辞绷着嗓子：“不行，我得参与进来，反正谢寻你也在，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
又是死乞白赖这一招。
谢寻最终还是拗不过答应了，他沉默了两秒，说：“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就走了，姜故紧跟其后，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和小家伙吵吵，不过等这股子劲儿过去，他忽然意识到某件事。
谢寻好像对他有点不爽？原因不祥。
跟踪的第四天晚上，队伍一下子就扩大了，一个魂师，一个灵师，一个普通人，还有一只灵。谢寻有点儿后悔了，其实他一个人是真可以，但姜故想来他确实没法拒绝，至于另外两个，纯属意外。
“我是真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让羽姐遇上了，岂不是羽姐还没到三十未婚夫就去了？”
“也太惨了吧，不过这事儿我居然都不知道。”
“……”
这家伙叨叨一路了，有点像苍蝇。
姜故一个没忍住，反手拍了一下某只“苍蝇”，“闭嘴。”
小少爷一脸不服，正要怼几句以示反击，就看到了蹲了几天的目标。
还是校园偏僻处的那条小路，路灯的光依旧像是被蒙了一层灰一样不清晰，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没有影子，唯一和上次不同的是，沈羽不再牵他的手了，要是叫旁人看到了，还以为只有沈羽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三人一路跟了很久，直到走到了一栋老式的居民楼。
这栋居民楼姜故很久之前来过，不过因为太偏僻，近几年大多数人都搬到市区去了，这里已经没有几户人家在住了，听说去年还打算把这块地改造了，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没动工。
晚上的温度比白天低很多，风一吹生锈的铁门就半耷拉着，吱呀作响。再加上灯光很暗，不大能看清东西。
一人一鬼径直上了楼，二楼转角处微弱的声控灯突然亮起，昏黄的光晕里飞舞着细小的蠓虫，沈羽朝最里头走，开了最右边那扇门。
那应该就是她家没错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等了一阵才跟上去，三人猫着身子，小家伙在兜里一动不动，声控灯没有那么灵敏，怕太明显，江辞只好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朝里走，走廊尽头的黑暗却越发浓稠。
由于过道很窄，谢寻在前面带路，姜故在中间，而江辞则成了殿后的那个。江辞走着走着突然感受到了脖子后面一阵冰凉的触感，他用手摸了一下，感觉湿漉漉的。
由于光线太暗，它看不清这潮湿的东西是什么，又闻不出味道，直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