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述大半夜接到电话时，人还没从睡梦中清醒。
但那道声音足够冰冷，瞬间驱散了大半睡意。
“把戏剧学院里影视编导系所有年级的学生信息发我。”
方述：……抢劫都没这么直接的。
趁对方没挂断电话前，方述忙问：“老板，你要这些学籍资料干什么？”
齐钺沉默不语，方述一骨碌坐起身，小声提醒道：“贩卖信息是违法的啊，这些不好弄。”
他就说齐钺怎么忽然住进了大学城，原来是对单纯的大学生感兴趣啊。
“明天给我。”
方述还想说话，齐钺已经挂断电话了。
他一瞬间泪流满面，怎么都末日时代了，资本家们还这么猖狂啊！凌晨两点他上哪找什么学生信息啊，还是所有年级的！
在打倒独裁主义与强势整顿职场中，方述选择起床加班。
翌日，早上十点，天仍旧一片雾蒙蒙的。
公寓单间里阳光不足，沈宝景躺在床上笼了回觉，才慢慢起床洗漱。
手机响起几声消息提示，小电还睡在小窝里，没有意识到它的竞争对手是个24小时不眠不休的卷王。
沈宝景点开，发现是这学期主修课老师找他，最近徐老师在组织一场回顾经典话剧演出，即是作为公益活动，给学校打广告，也给表演系学生们一些演出机会。
徐老师一向对沈宝景很关照，所以这次确定好剧本后，让他一起参加。
沈宝景答应了下来。
徐老师很快拉了个群，在群里发了个公告：
【徐老师：周一早上九点，排练室集合，我希望所有演员先读完剧本，到时再分配角色】
学生们一排排回复收到，很快有人发现沈宝景也在其中。
即使在颜值出众的表演系中，沈宝景依旧靠脸稳坐系草的位置，但由于单独居住在外，并且鲜少参加学校活动，即使是同班同学都很少见过沈宝景，没想到这次演出能和系草同台，不少同学在群里欢呼。
要不是徐老师也在，他们估计已经要疯狂发各种表情包了。
正当群里其他人纠结要不要去申请加个好友时，群里冒出了一条：
【柯晋：这不是系草吗？平时都没机会，终于可以好好欣赏下您的高超演技了】
言语间阴阳怪气，其他正在发【欢迎━(*｀????*)ノ!】的学生也愣住了。
柯晋同是表演系的，但其外型风格与沈宝景截然不同，就算同一场话剧中，两人大概率也不会存在什么角色竞争关系。
沈宝景回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在哪见过对方，发了条：
【宝景：谢谢，收到】
柯晋被这人机回复哽了一下。
这人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吧？！
他俩同班三年，还有三门主修课是同一位教授，上次课题小组作业还分到过一组，结果沈宝景居然压根不记得自己！
柯晋气得跳脚，但谢老师很快发了剧本以及注意事项出来，大家也都专注去看剧本了。
沈宝景点开文件，谢老师这次选的是一个中世纪话剧。
战争与灾难暴发时期，一名出身平民的少女向神明祈祷，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平息人间，在神明护佑下，她一路荡平邪恶，也逐渐被人们奉为圣女，却在将长剑刺向恶魔时，失去了一切力量，最终与恶魔同归于尽，一同沉睡于深渊。
原著没有多长，沈宝景看了几遍后，照常待在房间里，只不过每天一日三餐时，多了一步打开美食游戏刷关卡。
短短两天已经解锁了烤串、关东煮、甜品店，能够保证小电每顿都能吃到不一样的。
到谢老师通知分配角色那天，沈宝景换了件衣服，戴上耳机便出门了。
由于学校通知，其他学生们也都待在公寓里没有出门，各个单间门口都堆了不少食物垃圾，沈宝景提着这两天解决的速食包装，发现唯独他的邻居门口空无一物。
即使不能出门也没有把垃圾堆在门口。
真是个好邻居。
沈宝景心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下楼丢完垃圾，他扫了个共享单车骑向排练室，路边小摊贩仍旧寥寥，他想着待会要再买点吃的回家了。
已经有人先到排练室了，沈宝景敲了下门。
“你们好。”
围坐着三五个学生，有人转头注意到沈宝景来时，停下了交谈，离得最近的男生忙搬了个位置，说：“是沈学长吧，我们正在聊……聊剧本呢。”
妈呀，他们刚刚正聊有没有人加上微信，不会被听见了吧。
沈宝景笑了下，刚坐下，就感觉有一道刺目视线投来。
他抬眸，发现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生，与运动气息的明淳不同，他显得更加硬朗，脸上也几乎没什么笑意。
“沈同学，好久不见啊。”
男生站起身，比沈宝景高半个头，气势十足地伸出手。
握手？现在学生之间见面都要握手了吗？
沈宝景有点搞不懂，问：“请问你是？”
男生眼角青筋明显跳了下，憋着怒气道：“柯晋，我们是一个班的。”
就这小身板，居然还是校草，这些人眼睛都瞎了吗？尤其是搬凳子献殷勤的男生，真是丢脸！
沈宝景哦了一声，看着对方僵持不动的手，短暂而快速地握了下。
“你好，柯同学。”
刚才他一句沈同学，对方还一句柯同学，这很合理，但也很让人烦躁。
柯晋搓了搓相触后有些发烫的指腹，踹了下沈宝景邻桌的男生，强行换了位置。
等剩下人来齐，徐老师也拿着剧本出现了，清点完人数后，说：“剧本大家都看过了吗？我想听一听大家对剧本的看法再分配角色。”
徐老师风格一向和善，也相当于把选角的主动权交给了学生们，不止看外貌与角色的匹配度，也注重学生们对于人物更深处的拆解。
就在第一位女生开始前，徐老师将一尊半身雕塑搬到围坐的中心。
雕塑拥有俊美温和的西方轮廓，赤|裸着上半身，无瞳孔的眼睛注视着在场所有人。
“这是演出时的神像。”徐老师声音虔诚地说：“希望大家代入到戏剧环境里，去真实地感受人物的心里状态。”
不少人感觉有些古怪，但还是开始分享了起来。
从徐老师右手边开始，沈宝景是第五个。
前面几个都结合原著分享了不少，从圣女到反抗军追随者，每个人讲完徐老师都只是微微点头。
到沈宝景时，他腼腆笑了下，说：“同学们都分享得很好，我对中世纪戏剧研究得没有那么深入，但我想，这场圣女的反抗对于神明与恶魔来说，只是它们争斗的一块碎片，就像高维生物看待低维生物的小插曲，但没有想到人类的勇气足以突破维度束缚，给它们带来致命的打击。”
“有人提到第三幕圣女的犹豫、惶恐是承托她最后的献身，但反倒是这种没那么大义凛然的人性，让她走出了现实的岩洞，也因此成为所有反抗军的信仰。”
徐老师眼睛一亮，显然与沈宝景想到了一起，不由得开口道：“说得很好，这个时代作家所创造出来的英雄，通过信仰与牺牲战胜邪恶，她战胜的不仅是恶魔，也是心中其他的恐惧。”
“信仰，带给人们力量。”
徐老师脸上浮现出魔幻而奇妙的表情，甚至像一位真正的信徒，双手合十开始向不知名的神明祷告。
场面一时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学生们不知所措时，一个女生忽而大叫：
“谁！谁在我脑袋里说话！”
不少人还一头雾水，女生却抱着脑袋疯狂乱撞，邻桌两个同学还没反应过来时，女生已经径直撞上了雕塑。
那一刻，人群中徐老师眼角上调，犹如一只恶鬼，五指长出尖锐的指甲，随时都能洞穿面前学生的咽喉。
眼看就要落地时，沈宝景伸手接住了脆弱的石膏雕像。
事情发生太过迅速，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沈宝景错眼发现徐老师此刻缓缓恢复了正常。
“怎么回事？”徐老师不悦地开口，小心接过雕塑，确认没有损伤后，才对着那名女生发火道：“我的组里不需要这样不小心的演员！你可以走了。”
女生抱着脑袋，回过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看自己被踢出组，她哽咽道：“对不起，徐老师，我最近太紧张了，没有休息好。”
但徐老师理也不理，将她赶出了排练室。
女生可怜兮兮地离开了，徐老师正准备继续时，沈宝景打断了他：“老师，我担心刚才碰撞时道具有损坏，不如先检查一下吧？”
一提到雕塑，徐老师立刻紧张起来，提前解散了这次碰面会。
他们出门时，女生蹲在入口抽泣，沈宝景过去递给了她一张纸巾，说：“回去路上小心，好好休息一下。”
女生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组里其他人出来时，看了女生一眼，但都绕开了路。
听见奇怪的声音是陷入疯狂的第一步，没有人知道女生最近接触了什么，他们下意识的避而远之，没有人察觉到刚才徐老师的异常。
沈宝景回头看了一眼大厦，点开手机里的小游戏，小电正在新买的猫爬架上上蹿下跳。
“你刚刚有感觉到不对劲吗？”
小电两只眼睛迷茫地眨了眨。
沈宝景还想说什么时，柯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收起手机，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回宿舍不能一起？”柯晋一挑眉，问。
他刚一出门，就看见沈宝景俯身给女生递纸，背后是阴沉天空，垂眸中青年却仿佛散发着一股温暖的白光，等柯晋回过神来，已经跟着沈宝景走到了停车处。
“可以。”沈宝景点了下头，还不等柯晋一喜，沈宝景指了下相反方向，说：“我不住宿舍，宿舍在那边，柯同学。”
柯晋耳朵微微一红，暗骂了一声，转身走了。
沈宝景骑车回家，看见公寓群里不少人说附近店都关门，他就近找了家还开门的小超市，囤了些物资。
除了他喜欢的速食与甜品，沈宝景还多买了些方便面。
回屋前，他分出其中一部分，放在了新邻居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