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考试结束,凌正随着人群散去,一抬头就看见纪平阳在门外冲他招手,他一手推着自行车,车上挂着一摞铝饭盒。
凌正见了赶忙跑过去,眼里含笑地接过自行车,边给他擦汗,边问“怎么中午回来做饭了?你在厂里吃还能休息会儿,我自己随便吃点就行了。”
纪平阳走在他身边,两人穿着同款不同色的马甲、羊毛衫,他脚步轻快,欢快地说“你今天来考试,我当然要来看看怎么样。这饭盒是我早上就准备好的,中午小恒帮我热好,我骑自行车回来正好拿上给你送饭。”
凌正心里暖暖的,宠溺地说“我说你今天早上忙活什么呢,也不着急上班了。下次我准备就行,灶房烧火给你熏一身味儿,你上班不嫌弃了?”
纪平阳怂了怂鼻子,早上没察觉,这会儿闻着确实有烟熏味儿。
“不行,我得换身衣服,你先吃饭。”说着就要推车子回家。
凌正赶紧制止他,“还没吃饭呢,先吃饭吧,没什么味儿,我没闻到啊。再说了,你就不想知道我考试怎么样?”说着把自行车停到没人的地儿,把饭盒排开放在后座上。
纪平阳心里确实也想知道考试情况,还不知道这个年代怎么考驾驶员呢?
凌正给两人分了筷子、馒头,两人一边吃一边说。
“还挺顺利的。那下午的考试怎么办啊?不知道会出什么题呢?”纪平阳一会高兴,一会又有些担忧。
“这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出题应该不会太偏,咱毕竟见多了物流、运输之类的工作,应该能行。”
凌正很是心宽,他并不觉得自己不行。
很快纪平阳也想通了其中道理,高高兴兴地吃完饭,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因为要上班,纪平阳只得先走了。
凌正一人闲着无聊,便回到运输队。
他见办公室门开着,里边有人冲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原来是李队长,他在办公室休息喝茶。
“你小子原来干什么的?怎么开车这么熟练?”李队长状似不经意地偏头问道。
“李队,我叫凌正,是下边村里的知青,在大队榨油厂干活,再早之前学过开车,就是没正式开过。”凌正简单说了一下基本情况。“现在没有正式工作,听说这里招临时工,来碰碰运气。”
“哦……”李队长顿了顿,“行,就凭你这一手驾驶技术,即使你考不过下午的考试,我也推荐你去开公共汽车。”
凌正嘴角扬了扬,自信的说道“李队长,多谢您好意,我觉得以后能跟您一起工作。”
“哈哈哈哈”李队长怔了一下,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行啊,那就看你本事了。”
因没有其他人来,二人便闲聊几句,待有人走近,就止住了话头。
下午的考试异常安静,一人一张卷子,一支圆珠笔,只看大家低头不语,甚至抓耳挠腮,便知道这次考试不会太容易。
但对于凌正来说不算难,因为大部分是开放性问题,以及有固定答案的理论知识。
最后结果公布,凌正毫无疑问地考了前三名,84分的成绩位列第二。
第一名是个姓张的年轻人,面相憨厚、黝黑,手掌粗糙,甚至掌纹缝隙里还有黑乎乎洗不掉的油渍,凌正怀疑他就是那个张师傅的堂侄子。后来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想。
公布成绩后,李队长便让前五个人第二天来报道。“从明天开始,你们五个来运输队试工,跟着老同志出车,有修车的工作了就都去学。一个月后考核,只录取三个人,也不要搞那些搭桥牵线的事儿,这运输队的工作可不只是一份工作,还关系到国家公共财产安全的问题,关系到人民生活能否便利、丰富,关系到咱们个人的生命安全问题,万不能马虎大意。”
“一月后的考核仍然是我来定题目,合格的可以留下来,不合格的,如果开车技术好,我会推荐你们去公共汽车站做司机。”
五个人面面相觑,有两个甚至笑容满面,他们意外很大可能留不下来,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怎么让人不惊喜呢?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八点准时到这儿集合,第一次跟车都是近处的公社,不需要准备行李。咱们运输队人少,没有食堂,自己准备好明天中午的饭菜,有个土灶能热饭。”李队长说完就去看货车卸车归队,再往小货车、三轮汽车上分装货物,将远方来的货分给商店、下边公社的供销社。
凌正通过考试便直接回去刘伯家里。
此时小恒还没有开学,和爷爷一起再堂屋取暖,看见凌正回来了赶忙给他倒杯热水,还要试图加红糖,被凌正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你给自己加,我不喝这甜的。”
小恒于是美滋滋地舀了一小勺放到自己的竹杯里,正是凌正和纪平阳之前做的那些杯子,被拿出来喝茶用,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凌叔叔,你考试怎么样啊?开车好玩不?我长大也想学开车,我还没坐过小汽车呢”
凌正一一地认真回答他“开车不好玩,考的还行,明天开始试工一个月,能通过考核就能留下来工作。我们开的是大货车,不让载人的,不让还可以带你坐坐。小汽车我也没开过,等以后有机会了我教你开车。”
刘伯笑呵呵地看二人互动,时不时拨拨柴火。
“干烧火有什么意思?我去拿些干果、红薯、土豆来,咱们烤着吃。”凌正说着就去厨房,把之前存的花生、榛子、板栗等各拿了一大把,又装了一小提篮炒好的五香瓜子,一小篮干红枣、桃干、杏干之类常见的水果干。
进到堂屋,小恒见他两手拿的满满当当,连忙起来接住。
“哇,好多好吃的呀,凌叔叔,这是什么?”
凌正好笑的看着他“你尝尝就知道了。这些都是我和你阳阳叔叔在山里摘的果子,怕放不住就切了晒成干,还放了很多糖,看看好不好吃?”
说着给刘伯也拿了一把“刘伯你也尝尝,应该咬得动,咬不动磨磨牙尝个味儿。”
三人悠闲地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下午时光很快过去。
眼见日落西山,天渐渐暗了,凌正一看时间,已经五点钟了,再有半小时纪平阳就要下班了。
他拍拍手上的灰,挑了一个体型均匀的红薯埋进火灰里,等阳阳回来正好能吃。
今天早上辛苦阳阳做饭了,晚上要做一顿大餐犒劳他。
因为明天中午要带饭,还要给刘伯祖孙留饭,晚上做的分量很大,不仅有四菜一汤,还额外闷了白米饭,又蒸了一锅馒头明天吃。
凌正想到爱人回来看到晚餐惊喜的样子,便忍不住放开拳脚干起活来。
他用之前买的卤料配的卤汤煮起了鸡蛋、海带、土豆、素肉、白菜等满满一锅,虽然没有肉,但是占着枳壳的肉味,香气异常浓郁。
这边卤着菜,那边他切了腊肠、腊肉,用辣椒、蒜苗爆炒了一大盘子,素菜则是酸辣白菜、清炒萝卜丝。
菜的分量都很大,他分出一大半,留着明天早上和中午吃。
为了避免带的菜太出格,他只给二人的饭盒里装了卤的素菜和白菜、萝卜,虽然简单,也很有滋味。
晚饭刚摆上桌子,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打开门一看,院外的雪堆白的刺眼。
巷子口正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顶着风往前蹬。
这不是他的阳阳又是谁?
正巧纪平阳抬头看了一下门口,急忙刹车跳下来。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推车进院、关门落锁。
凌正把烤红薯从灰堆里拔出来,还没打开,就闻到浓郁的香气,诱人极了。撕去外皮,浸着蜜一样的红薯肉就漏出来了,白的仿佛要透明。
纪平阳一边脱下手套,一边就要张口咬一口,烫的舌头直打转也舍不得吐出来。
凌正赶紧把拿着红薯的手伸回来,拿了杯凉白开递到他嘴边。
小恒在一旁偷偷捂着嘴笑。“小叔叔羞羞,小恒吃红薯都不会烫到舌头。”
刘伯笑着点点他“你小叔是猫舌头,最怕烫了,哪像你小子,皮糙肉厚的。”
“什么是猫舌头?那我是什么舌头?”小恒好奇地问。
“猫的舌头最怕烫,有的人吃饭热一点就吃不了,要放温了才能吃,所以说他猫舌头,还有手怕烫的,叫猫手。”
小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小叔是只猫,特别怕烫,凌叔叔都不让他做饭。”
说完转过头对纪平阳说“小叔,我不怕烫,等我长大了给你做饭吃。”
凌正内心偷笑,阳阳真像只猫,可爱又黏人,怕冷也怕烫,在外人面前又高冷,让人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纪平阳这边正感动的不行呢,连连给小恒夹菜吃。
却不知道凌正内心将他想象成了一只白毛碧眼的女王猫,此刻正被他抱在怀里蹂躏。
若是知道了,大概他会摊开肚皮任他揉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