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嗯喂……”
“你还没醒啊?”
本就被打搅了美梦的唐旧吟听见这话不满地抱怨:“大哥,假期第一天起这么早干嘛啊。”
大门外的宋玖清重重地叹息一声。不等他说什么,电话对面的唐旧吟猛地睁开眼:“卧槽我忘了!你等等我等等我,马上下来给你开门!”
电话被挂断,宋玖清只听见房子内部有人踏着拖鞋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至最后门被打开,出现了一只头发胡乱翘起的唐旧吟。
“我先去洗漱,你坐会儿。冰箱里面有饮料和吃的你随便拿。”唐旧吟和宋玖清简言骇意地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往卫生间跑去收拾自己。“哦对,帮我拿瓶橙汁!谢谢啦!”
等唐旧吟收拾好回来时,宋玖清已经坐在他房间桌前的一边开始写作业。而空着的另一边,是唐旧吟需要的地理和历史。
他翻着宋玖清的作业,后者贴心的做了不少标记供唐旧吟观看。
宋玖清的书包靠在椅子旁边,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唐旧吟看着宋玖清这架势,忍不住问:“你今天不会要把这些全写完吧?”
“写不完的。”宋玖清淡淡地回答,“能多写一点是一点,总不能全堆在最后两天来写。”
这话让唐旧吟想起自己小学的时候了,把作业拖到最后一天晚上加班加点地哭着赶完,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可是还是不想写。”唐旧吟小声嘟囔一句,并没有被认真思考题目的宋玖清听见。
最终,唐旧吟还是提笔与作业抗衡。
时间流逝在笔尖划过的每一笔之中。
原本洁白无瑕而崭新的卷子和练习册,在被墨水侵染之后变得有些凌乱。被划过几横的题干看着有点乱七八糟,但下方答题的区域倒异常整洁干净。
宋玖清的字无疑是看着最舒服的,一笔一划工整得连涂改过的地方都没有那么碍眼。
当然,这样的字仅限于存在作业之上。但凡看过一眼他的草稿本都会觉得完全是两个人写出来的。
“打草稿为什么要那么工整?再说了,按照我本来的字迹来写,老师改作业的时候我还得站在一边帮忙当翻译官。”
这是宋玖清一贯的说词。细想起来,唐旧吟忘记了宋玖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写两种字体,也不明白宋玖清这么做是要干什么。
桌前的两个人投入得忘记了时间。一直到宋玖清觉得有点累,放下笔揉了揉眼睛时,唐旧吟才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一点了。
“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唐旧吟点开外卖APP,一边筛选一边问旁边短暂休息的人。
宋玖清再次睁开眼。虽然不是很饿,但既然对方提了午饭那就暂时放下作业的事情吧。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思考了一下,“要不,我做饭好了?”
“别了吧,家里也没什么菜。”唐旧吟拒绝道。“而且我不想动……你也别动。”
“……”宋玖清也不坚持,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装个样子一般,“行,点外卖。我随便。”
将午饭全权交给唐旧吟负责后,宋玖清拿起手机开始清理一些微信信息。
这些信息大多都是同学邀请出去玩或者闲着没事来找话题的。与其说是清理,倒不如说是清理掉红点,已读不回。
其实换作以前宋玖清还会礼貌回复,但在经历了回复一句就被唐旧吟消息轰炸之后,他就再也没怎么回复过那些不怎么重要的消息了。
然而宋玖清的微信界面刚被清理干净,就冒出来了一个显眼的红点。
是简白黎的消息。
他发来的是一段视频,底下又弹出了一句话。
[我家的黄球也很喜欢你的画,一直围着画转圈圈。你看它这个样子可不可爱?]
宋玖清点开视频,他画的那幅画被简白黎放在相框里面然后立在地上,接着来了一只吐着舌头的小黄犬围着他的画绕了几圈又蹭又碰,最后相框被碰倒,小黄犬干脆躺在上面露出白色的腹部,样子很是享受。
“诶不是!”
视频的最后,以简白黎的一声被截断的惊呼和剧烈晃动的镜头而仓促结束。
被简白黎唤为黄球的小狗确实很可爱,宋玖清甚至注意到黄球躺上画的时候还瞥了眼拍摄视频的简白黎。
欣赏完了之后宋玖清就退出了聊天界面,然后登上了已经好几个世纪没有看过的娱乐平台。
……已经攒了快两千条消息了。
宋玖清莫名有一种前面清理微信信息工作白干了的感觉,所以他干脆只看了评论消息,其他的一律装瞎。
这个账号还是宋玖清上初二的时候开的,从那时起他就会把自己画的一些画发布在这儿上面。
虽然偶尔也会收获几个评论,不过他全然不在意,毕竟那时完全把这个账号当做了堆放图集的地方。
但在初三的时候,宋玖清突发奇想想搞个连载漫画。在收集了大量资料之后他终于消磨了一些热情,般摆烂地创造出漫画的第一篇。
或许那会儿的中二病还没过去,宋玖清还特意把自己的水印画在图下方居中的位置,彰显自己的“个性”。
他想到故事的整个内容倒是很简单,只是一位少年努力挣脱家庭,然后被“神明”指引,在不同世界寻找自己的黎明但最终失败并放弃。
因为过于简单,所以宋玖清把故事里的一点一滴都刻画地很详尽。
少年家庭的变故,少年所受到的不平等对待,少年内心所诞生的晦暗,宋玖清都将它刻画出来。
不过后来他似乎意识到这样的画过于压抑,所以又在试图改变——在主角逃离到别的世界,碰见了以唐旧吟为原型的唠友。
当然,自从碰上了这位唠友,宋玖清的画风也变得简单得很多,时不时会冒出一些比较抽象的……小表情。
然后这就被一些一直关注他的粉丝截下来当做表情包。但宋玖清也就坚持了大概一年左右的时间,之后就越来越拖,一直到现在主角和他的唠友还没从那个世界离开。
这个事情宋玖清一直没有告诉过唐旧吟,毕竟在宋玖清的画中,他可以偶尔压榨一下那位唠友而不被被当做原型的本人知道。
“外卖到喽~”唐旧吟哼着曲儿把外卖放桌上,还贴心地帮宋玖清收拾桌面,将他的作业卷在一起然后无情地抛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我的作业没惹你。”
午饭过后,唐旧吟开始习惯性找借口企图晚点写作业。
但在他休息的时候,宋玖清也开始故意地大幅度翻书,制造的噪音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唐旧吟,所以在输了一把游戏之后他又爬回去挨着宋玖清拿起了笔。
有一瞬间,唐旧吟觉得宋玖清跟帮忙压榨工人的经理的助理没什么区别。
时间接近傍晚,窗外边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它们落在窗玻璃上,却只发出细微的声音来配合房内悠扬的琴声。
“怎么了吗?”搭在钢琴上的两双手都默契地停了下来,与童暮秋有心事般的样子不同,任井榆只是细声地关心着。“从刚才就开始弹错了。”
“……抱歉,井榆哥。”童暮秋没有抬头与任井榆对视,他的视线从放在琴键上的手缓缓移向窗外边。“我没事的。”
任井榆点点头,他不做过多的询问。只是当童暮秋再次准备弹奏时却拦住了他,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没什么心思弹,那就做一位听众吧。”
“好。”
童暮秋起身,靠在了窗户边。
任井榆单薄的背影随着弹琴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坚定,他的神色很是认真,面对指尖的黑白琴键游刃有余。
但任井榆的眉间透露着的是温柔,指尖流出的琴音也如流水一般承载了整片天空落下的细雨,悠悠地向无尽的未来之河延绵而去。
任井榆的琴声总是这样轻柔地抚过他人,在一起待久了,也让童暮秋学到了一些。
刚才所烦心的,此刻却不想再去思考。顺着那条河流的上方,他想起任井榆来到家中的时候,正是榆树开花之时。
那个时候童暮秋第一次见到任井榆。大人们在客厅谈论事情,而他窝在房间里,和一起打游戏的唐旧吟喷队友。
后来打累了,一出房间门便听见家里的钢琴传出婉转的乐声。
他顺着声音找过去,看见的是一位陌生的哥哥在弹奏。那时和现在不一样,任井榆把自己带着的开花的小榆树盆栽放在了钢琴上。
可任井榆弹出的琴声却无比悲哀,像频临死亡的生物在做着自欺欺人的挣扎。琴声闭,那生物也便放弃了。
然而下一刻,琴声再起,生物便从死亡复苏。那生物似乎还是原本的样貌,只是比前身的悲鸣多出了喜悦,温柔以及向往之意。
就好像……真的将自己焕然一新。
“这是你的钢琴吗?……可能是我刚才没有向叔叔阿姨问清楚,擅自使用你的钢琴,很抱歉。”
不知不觉间,任井榆已经抱着他的盆栽来到童暮秋面前。
后者这才观察起这个陌生的哥哥。他面容憔悴,却勉强地扯着嘴角用一个微笑以示友好。
“没……关系。”童暮秋这会儿才想起来前两天父母所提到的即将接来家里养病的哥哥,想来就是面前这位了。
虽然是哥哥,可十六岁的童暮秋却和十八岁的任井榆一般高,这或许也是因为分化晚才造成的?
“我叫任井榆,井水的井,榆树的榆。”保持着礼貌,任井榆做起自我介绍,“你呢?”
“童暮秋,迟暮的暮,晚秋的秋。”
“童、暮、秋。”
记忆之中的任井榆与眼前的他重叠,他们都呼唤了一次自己的名字,童暮秋和从前一样,回应了一声作为应答。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啊。”
任井榆将他的名字含在嘴里,说出了与一年前同样的话。而童暮秋又只是以微笑回礼,仍然不做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