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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奇葩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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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叙初中时经常借高年级朋友的武侠话本看,毕竟每个中二少年都有个仗剑走天涯的武侠梦,但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那么点不对劲。

“妈,我有个问题。”杨叙捏着书严肃道:“为什么书里面的那些穷秀才受了豪门小姐的资助,升官发财后都要跟人家结婚,就没点其他的报答方式吗?”

宋萃荣听他问出了亘古通今的难题,一时间嘴角抽搐,面不改色地把问题抛回去:“难不成你有更好的想法?”

杨叙眼睛里透出精明的光亮:“那当然啊!”他掰着手指头说得头头是道:“他应该认人家小姐当干娘!小姐生的时候,他肝脑涂地,小姐死了之后,他磕头焚香,还得让后代子孙都记着人家小姐的恩德!”

宋萃荣被他的言论吓得瞋目结舌,结结巴巴道:“那这故事情节还有什么好看的?”

“风流秀才和富家小姐的故事也没意思啊。”杨叙谴责地觑了她一眼,严词厉色道:“而且那些穷秀才也太可恶了,婚前说好了心系小姐一人,结婚后就开始娶三个四个老婆,可见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人生哲理……”

宋萃荣面无表情:“什么?”

杨叙臭屁地仰着头,为自己惊天动地的发现而欣喜:“升米恩斗米仇!”

宋萃荣:“……”

什么鬼东西。

反正自此之后,杨叙就把这句观后所感焊进了人生信条,秉持着小忙可帮、大忙酌情的处事原则,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终于躬身实践地感受到了“仇”的地方。

周五下午的家长会上,宋萃荣女士给自己拾掇得格外时髦,以为能欢欢喜喜地参加表彰大会,迎来的却是姚瞻的苦口婆心:“俩孩子的成绩都没有问题,就是这个……”

姚瞻敲了敲脑袋:“思想上面,可能有需要更正的地方,咱们家长平日里多跟孩子沟通一下,当然,在学校遇见任何情况,我们也会跟家长及时反馈的……”

评判完,噤若寒蝉的宋萃荣拎着俩小兔崽子启程回家。

晚高峰车况复杂,车辆走走停停的颠簸个没完。窗外天色完全黑透了,路过的商店前闪烁着璀璨鲜亮的霓虹灯,被摆在街边的音响正循环播放着流行音乐,忙着迎接周末的人群趁机欢呼,热闹气从玻璃缝中钻了进来。

趁着等红路灯的功夫,她从后视镜中往后窥了一眼,自知理亏的杨叙正缩着脑袋当鹌鹑,而旁边的梁越同却一脸自然,可能真的没把考试当回事。

宋萃荣洞悉他来南城的原因,甚至还比束手旁观的杨平看得更透些——在外流连忘返的男人看够了花团锦簇,突然悔悟想要个温馨和谐的家庭,却发现早就分崩离析了,于是强拉着跟他并不亲近的儿子融入新家庭,试图再造一座虚幻的碉堡。

宋萃荣叹了口气,亲情又不是生意场,哪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孩子又不是冰冷的死物,不想要的时候就放进冰箱保鲜柜冻成冰棍,等有朝一日父爱爆发,再拿出来解冻炫耀。

过家家的人都知道对孩子说爱,需要用沙饼草料当早餐,精心营造幸福快乐的氛围。

可是宋萃荣到底是旁观者,没资格近距离指摘人的错误,而且抛开这些积压已久的问题,眼前明显有一桩更重要更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

车辆停稳,梁越同率先下了车,回身后却发现另外两个人没下来。

杨叙不解地看着宋萃荣凭空拦住他的手,低声问:“妈,怎么了?”

宋萃荣不置一词,朝他嘘了一声,这才降下车窗道:“周姐刚才打电话说做好饭了,小梁你先过去,我让小叙帮我搬些东西。”

梁越同家请来的钟点工果然不靠谱,从最开始的迟到发展至频繁请假,前两天更是直接不来了,新的接班人员还未上任,于是梁越同又跟刚到南城时一样,过上了在隔壁蹭饭的生活。

梁越同说:“那我也帮忙。”

“不用。”宋萃荣笑笑,把他往家里赶:“对了,那你帮我跟周姐说一声,把冰箱里的水果拿出来,不然一会儿吃的时候太冰。”

等到梁越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身影消失在巷子尾端后,宋萃荣才回过头:“你俩怎么回事。”

“成绩不是达标了么,您可不能出尔反尔啊。”杨叙刚开始还试图狡辩,不过他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回应,于是果断道歉,企图从轻发落:“好吧,我知道错了,回家后就把游戏卸载掉。”

“谁问你这个了。”宋萃荣打断他。

杨叙茫然地抬起头,不解道:“我还犯别的罪了吗?”

被架到绞刑架前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宋萃荣对亲儿子有点无语,干脆利落地揭开现实道:“你跟小梁闹别扭了?他怎么闷的跟扁嘴葫芦一样,你又做什么幺蛾子了?”

说到近几日的异常,杨叙肉眼可见的心虚,眼神飘忽还试图辩解:“有吗?我觉得挺正常的……哎呀,俩大小伙子,总不能跟双胞胎似的形影不离吧,那不是有点太肉麻了吗……”

“打住。”宋萃荣不耐烦听他胡说八道,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有问题就给我解决问题,有矛盾就给我消除矛盾,别憋着不吭声。”

“人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倒好,憋了一肚子苦水。”

宋萃荣拧开车门走下去,尾音飘得挺长:“小孩子过家家都比你们稳定,今天合明天离的,也亏你们干的出来,大小伙子,一天天的真墨迹……”

来自亲妈的威压深重,杨叙吃饭的时候都在思考怎么解决问题,夹菜的时候老是走神,他这么思维一发散,视线自然而然就瞄到了旁边的梁越同身上。

梁越同自然不瞎,把旁边的饮料递过来:“渴了?”

他言语举止都很自然,好像压根没注意到杨叙近几日若有若无的回避。

两者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杨叙莫名有些心里没底,摇摇头:“不用,我喝汤吧。”

梁越同点点头,继续安静下来吃饭了。

杨叙小时候是个令邻里好友啧啧称奇的好孩子。

很显然,啧啧称奇和好孩子词意相反,并不适合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不过周遭长辈敲着脑袋想了半天,也很难想出更绝妙的词汇来形容这个小兔崽子的性格,琢磨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毋庸置疑,杨叙有很多旁人歆羡的优点,譬如热情、讲义气、善解人意,但也很调皮捣蛋,上树掏鸟下水摸鱼,诸如此类技艺无师自通。

总而言之很适合落草为寇当山大王,或者隐遁山林去劫富济贫,反正是不适合给人当儿子。

他的性格到哪里都万众瞩目,天生就能吸引很多人把他当成至交好友。

以至于杨平拎着词典跟他解释“孤独”的含义时,杨叙掀着眼皮问:“无聊,那为什么不去找朋友?”

杨平解释得口干舌燥,万分无奈下看到隔壁院子,灵机一动:“那隔壁家的哥哥呢,你有看到他跟别人玩吗。”

隔壁的新同胞十分孤僻,杨叙坦白道:“没有。”

正身陷于水深火热中的杨平如见神兵天降,内心汹涌澎湃,仍竭力保持着面上的矜持,把宋萃荣刚带回来的点心塞到杨叙手中,嘴上说着:“所以隔壁的哥哥就很孤独,乖,去找人玩吧。”就把亲儿子推出了门。

如果今日的梁越同听了这番对话,大概会鄙夷地把一行话拍他脑门上。

“人应享受孤独。”

可惜时机不凑巧,遇上的人也显然也想不到这茬。于是被强行推到梁越同面前的杨叙在短暂思考后,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我得帮他。”

帮他融入新环境,帮他认识好朋友,帮他……算了,还没等他帮到底,隔壁新邻居回城了。徒留他那点“中道崩殂”的善意在空中孤独漂浮,一晃而过近十年。

幼年时期做的决定很容易蛰伏在暗处的缝隙中,跟随着人的抽条拔节,不知不觉就嵌进骨子里。

在帮人这件事情上他可谓历练老成,可是归根到底,在被人帮忙这件事情上,杨叙还真是个新手。

饭后,梁越同准备告辞,还没出口的就被拦住。

杨叙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随口编了个理由:“习题册上有两道题我不会写,你上来教教我吧。”

他语气过于急切,看上去真的像是被问题绊住了脚,梁越同盯着他看了半晌,一言不发,拎着书包跟他上了二楼。

杨叙在隔壁房子鬼混数日,俨然把那当成了第二个窝,不过梁越同时常保持着“闭关锁国”的外交政策,轻易不肯踏足其他人的地界,因此这栋房子的二楼对他来说仍然陌生。

在某人殷勤体贴地端茶倒水递零食时,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院落的梁越同突然开了口:“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杨叙刚开始还想负隅顽抗,推脱道:“我能有什么想问的?”

“你说的那两道题,昨天数学课上老师刚讲过。”梁越同毫不留情地拆穿。

杨叙:“……会不会有种可能,我当时上课走神了,所以没听懂呢。”

梁越同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下课后还给崔渐东讲了两遍,结果他没听懂,气的你想拿书打他。”

杨叙:“……”

你怎么也跟个摄像头一样!

话已至此,再装无知就过分了。杨叙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皱紧眉头,在一番绞尽脑汁后试探性地问道:“你为什么故意把语文考的那么低?”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梁越同眉梢上挑:“万一我真的只是不擅长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就像他刚来南城的那天,有种久经压制却适得其反的样子,当然,如果有更权威的心理学家坐在这里,肯定能一语道破:这丫的就是叛逆了。

于是杨叙很罕见地沉默了。

看着杨叙空白的面部表情,梁越同突然笑了笑,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凭空消失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故意把分数考低,然后给你让个名次的。”梁越同把声音压低。

杨叙眨巴眨巴眼,没想到自己憋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出口的话被他点破了。

梁越同摇摇头,继续保持着很低的音调说:“你最开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真的想过——”

听到这里,杨叙刚顺下去的气像是踩了弹簧,扶摇直上九万里,哽在喉咙间。

“不过我觉得这样行不通。”梁越同慢悠悠地说下去:“虽然我在南城待不了很久,名次对你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但是等你真枪实弹地上考场的时候,一分都能隔出一操场,所以现在手下留情没用。”

“我那作文纯粹是懒得写。”

到此,杨叙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坐到了过山车的重点,勉强消停下来。

看他明显长舒口气,梁越同调侃道:“话说回来,不管我让不让你,你不是都考到前十了吗,怎么这两天老是憋着口气,我都替你闷的慌。”

“这不一样。”杨叙含糊其辞。

杨叙很少像别人求助,更多情况下是顺应别人的请求,就跟他小时候钦慕的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一样。

大多是时间把别人的愿望看得很重,把自己的想法看的很轻,裹出一副不畏世事的面孔,不想让别人把自己看扁,因此只好成日里云淡风轻的,受伤了也满不在乎。

而这种感觉就像是高手过招,自己稍逊一筹被对面挑飞了剑,对面却顾及人情,在线香燃尽前先一步认输。

又有点像是深陷绝境,结果路过的大反派行侠仗义、济弱锄强,拉了自己一把。

总而言之,怎么说怎么别扭。

不过眼下事情明了,那点矫情的别扭自然就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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